梁山泊,宋江独院。
烛火摇曳,映照着宋江阴晴不定的脸。他左臂的箭伤在“幽寰”提供的秘药调理下,已好了七八分,但心头的创伤与焦虑,却与日俱增。
聚义厅上那场杀鸡儆猴的双簧,虽暂时震慑住了局面,但他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饮鸩止渴。
隐麟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不断将劝降的消息、外界对梁山的鄙夷、乃至对“幽寰”的恐惧,渗透进这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山寨。士气低迷,人心思变,这酸风,迟早会酿成摧毁一切的风暴。
吴用轻摇着鹅毛扇,眉头紧锁,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哥哥,如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隐麟那伙人,如今是愈发嚣张了!他们盘踞在外,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散播谣言,蛊惑人心,闹得我梁山上下不宁,众兄弟士气难振!若不能将其根除,只怕我等尚未等到招安旨意,这梁山……便要自行从内部瓦解了!”
宋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军师所言,正是我心中所忧!只是……前番我等倾巢而出,尚且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那隐麟占据地利,又有林冲、武松等悍匪相助,更有那卢俊义叛徒为其出谋划策,如今又得了朱仝、徐宁,实力大增!强攻,恐难奏效,反而会折损更多兄弟,动摇根本。”
吴用鹅毛扇一顿,眼中掠过一丝精光,压低了声音:“哥哥,既然强攻不易,何不……借刀杀人?”
“借刀?”宋江目光一凝。
“不错!”吴用凑近几步,声音更低,“隐麟再强,终究是一伙占山为王的‘匪类’!而在这京东地界,谁最想剿灭匪患,以彰政绩?”
宋江眼中瞬间亮起:“你是说……济州府张叔夜?!”
“正是此人!”吴用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张叔夜身为济州知府,剿匪安民乃其分内之事。此前他碍于我梁山势大,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多有招抚之意。
但如今,隐麟声势鹊起,又与我梁山势同水火,正是一股新兴的‘匪患’!哥哥可修书一封,以‘同为朝廷治下,愿助官府剿灭新兴顽匪’为由,提议与张叔夜联手,共剿隐麟!”
他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我等便可借官府之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将那隐麟碾为齑粉!既可除去心腹大患,又可向张叔夜,乃至朝廷表明我梁山‘心向招安,愿为前驱’的‘诚意’!可谓一箭双雕!”
宋江听着,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兴奋与残忍的光芒。他猛地一拍大腿(小心避开了伤处):“好!好一条借刀杀人之计!军师果然神机妙算!”
他站起身,在房中激动地踱了两步:“张叔夜那老儿,一直想招安我等,如今我主动递上投名状,帮他剿灭另一伙‘悍匪’,他岂有不应之理?届时,官兵在前,我梁山精锐侧应,任那隐麟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覆灭之局!”
“哥哥英明!”吴用躬身道,“事不宜迟,需尽快行事,以免夜长梦多。那隐麟如今正在扩张势头,若让其彻底站稳脚跟,恐更难对付。”
“我这就修书!”宋江当即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研墨提笔。他略一思索,便奋笔疾书,言辞恳切中带着算计,先将隐麟描述成一股凶残暴戾、危害地方的新兴匪帮,又表明梁山虽身处江湖,却心向王化,愿弃暗投明,为官府剿匪效力,特请张叔夜发兵,梁山愿为内应向导,合力铲除隐麟这个毒瘤云云。
写罢,他吹干墨迹,将信笺装入信封,用火漆仔细封好。
“戴宗兄弟!”宋江扬声唤道。
“小弟在!”神行太保戴宗应声而入。
宋江将信递给他,神色郑重:“戴宗兄弟,此事关乎我梁山前程,十万火急!你速速将此信送往济州府张叔夜大人手上,务必亲手交予他!沿途不可有丝毫耽搁!”
戴宗接过信,感受到宋江话语中的急迫,也知道此事重大,抱拳肃容道:“哥哥放心!戴宗便是跑断这双腿,也定在最短时间内,将信送到!”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其速果真如风驰电掣。
看着戴宗离去,宋江与吴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狰狞的期待。
“隐麟……林冲……武松……还有卢俊义那个叛徒!”宋江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五指缓缓收拢,捏得骨节发白,声音如同从齿缝间挤出,“这次,我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借刀之计已出,一场由官府与梁山“余孽”联手掀起的、更为酷烈的腥风血雨,即将向着初具规模的“隐麟”,铺天盖地般笼罩而去。
而此刻的“隐麟”秘府,尚沉浸在对陈达之死的愤懑与对未来的筹划中,对这张悄然撒向他们的死亡之网,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