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骤然压缩!
武松那凝聚了所有力量与意志的一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陨星坠地,直劈宋江头颅!刀锋未至,那惨烈的杀气已刺得宋江面皮生疼,他瞳孔骤缩,惊骇欲绝,竟僵在原地,连闪避都忘了!
“哥哥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如同惊鸿乍现!是卢俊义!他离得最近,在武松跃起的瞬间便已催动照夜玉狮子,此刻堪堪赶到,那杆丈二点钢枪如同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武松朴刀的刀侧!
“铛——!!!”
震耳欲聋的爆响炸开!比之前与林冲交手时更为猛烈!
火星如同烟花般疯狂溅射!
武松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原本就未痊愈的伤口瞬间彻底崩裂,鲜血飙射!那口精铁打造的朴刀,竟承受不住这两股绝世力量的碰撞,发出一声哀鸣,从中轰然断裂!
半截断刀旋转着飞向空中!
武松整个人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是一口鲜血喷出,如同血雾洒落。
卢俊义亦是浑身剧震,胯下神骏的照夜玉狮子唏律律一声痛嘶,连退数步,他握枪的双臂酸麻不已,眼中充满了震惊。他这一枪已用了八成力道,竟只能堪堪挡住武松这搏命一击,甚至还震断了对方的兵刃?此人之悍勇,简直非人!
“保护公明哥哥!”
“拿下武松!”
关胜、呼延灼等梁山大将见武松兵刃已失,人又受伤,立刻蜂拥而上,刀枪并举,便要将其乱刃分尸!
“武二!”鲁智深目眦欲裂,不顾自身安危,舞动禅杖拼命杀来救援,却被林冲、张清死死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武松重重摔落在泥泞血泊之中,断刀之手的剧痛和内脏的震荡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看着四面八方围拢而来的寒光,看着中军旗下惊魂未定、被重重护卫起来的宋江,一股滔天的戾气与不甘,混合着血液中那股日益躁动的力量,轰然冲垮了最后的理智!
“呃……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竟不去捡拾兵器,就那么赤着双手,状若疯魔般主动扑向了冲在最前面的关胜!
“找死!”关胜凤眼圆睁,青龙偃月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拦腰便斩!这一刀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
武松不闪不避,在刀锋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让过锋刃,左手五指成爪,竟硬生生抓向冰冷的刀杆!同时右拳如同出膛的重炮,无视另一侧呼延灼刺来的双鞭,直轰关胜面门!
以伤换命!同归于尽的打法!
关胜大惊,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对手!慌忙回刀格挡,却已慢了半拍!
“嘭!”
武松的右拳狠狠砸在关胜仓促抬起的手臂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关胜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条手臂软软垂下。
而武松的左肩,也被呼延灼的铁鞭擦过,带走一大片皮肉,鲜血淋漓!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拳逼退关胜,身形毫不停滞,如同鬼魅般拧身,避开另一名头领劈来的大刀,一记凶狠的肘击撞在其肋下!
“咔嚓!”肋骨断裂声令人牙酸!
那头领惨叫着倒地。
此时的武松,彻底化身修罗!他双目赤红如血,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疯狂气息!拳、脚、肘、膝、头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了最致命的武器!没有招式,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野蛮、最高效的杀戮本能!
他冲入梁山将领群中,如同虎入羊群!一名头领持枪刺来,被他抓住枪杆顺势一带,另一只手已掐住其喉咙,猛地发力!
“咔嚓!”喉骨粉碎!
又一名头领挥斧砍来,武松侧身避开,一记扫堂腿将其扫倒,脚掌狠狠踏下!
“噗!”胸骨塌陷!
血腥!暴戾!疯狂!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竟有四五名梁山头领或死或重伤在他这双血肉之手之下!他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那双血瞳扫过之处,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魔……魔鬼!”一名梁山头领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
武松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嗬嗬声,如同锁定了猎物的凶兽,猛地扑上,从背后抓住其头颅,狠狠一拧!
“咔嚓!”
那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过来,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拦住他!快放箭!”吴用躲在车辇后,声音尖利地嘶吼,早已失了方寸。
零星箭矢射来,武松或是用敌人的尸体格挡,或是凭借鬼魅般的身法闪避,竟无法阻其分毫!他目标明确,依旧是中军旗下的宋江!
“休得猖狂!”卢俊义压下心中骇然,再次提枪杀到!他不能再看武松如此屠戮下去!
与此同时,林冲也摆脱鲁智深,与张清一左一右,配合卢俊义,三人呈品字形将武松围在中央!
卢俊义的枪,林冲的矛,张清的飞石!三大高手联手,威力何等恐怖?
武松腹背受敌,身上瞬间又添数道伤口,但他竟兀自不倒,反而发出更加狂躁的咆哮,竟主动向最强的卢俊义发起了攻击!他完全放弃了防守,只攻不守,每一招都要与卢俊义同归于尽!
卢俊义被他这完全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竟一时束手束脚!
“武松!你已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林冲一边疾攻,一边试图用言语扰乱其心神。
武松血瞳一转,死死盯住林冲,那目光中的疯狂与怨恨,让林冲这沙场宿将也心头一寒。
“林冲!你也配?!”武松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助纣为虐!虚伪!”
他猛地硬受张清一记飞石,肩胛骨传来碎裂声,却借势猛地撞入林冲怀中!头槌!狠狠撞向林冲面门!
林冲大惊,急忙后仰,同时蛇矛回撤格挡!
“咚!”
头与金属矛杆相撞,发出沉闷巨响!
武松额头鲜血直流,林冲也被撞得眼冒金星,气血翻腾!
“疯子!”张清怒骂,飞石连发,却总被武松间不容发地避开或用身体非要害部位硬抗!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厮杀中,北面官军的战鼓声和喊杀声陡然变得无比清晰、逼近!甚至能看到部分官军的旗帜已经突破了裴宣和樊瑞的防线,出现在了断魂坡的边缘!
“官军上来了!” “我们被包围了!”
饮马川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在北面官军和西面梁山主力的双重夹击下,终于彻底崩溃!残存的人马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败局已定!
鲁智深浑身是伤,禅杖都挥舞得慢了,被林冲、张清寻到破绽,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靠着禅杖勉强支撑,兀自怒目圆睁,骂声不绝。
邓飞、孟康、项充、李衮等人也纷纷被重兵围困,险象环生。
曹正更是早已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樊瑞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与狡黠,猛地挥剑逼退一名官军将领,竟转身向着官军方向嘶喊:“我投降!我愿降……”
话音未落,一柄飞刀如同流星般掠过,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后心!是项充!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背叛的樊瑞,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叛徒!”
樊瑞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刀尖,缓缓倒地。
中军旗下,宋江看着在卢俊义、林冲、张清三人围攻下依旧如同困兽般疯狂挣扎、浑身浴血却屹立不倒的武松,再看看即将被完全剿灭的饮马川残部,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因为方才的惊吓而有些扭曲。
“武松!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背叛梁山的下场!”宋江声音带着快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武松猛地格开卢俊义一枪,硬受林冲一矛刺穿肩胛,借力向后踉跄退开,暂时脱离了战圈。他拄着半截断刀,剧烈地喘息着,鲜血从无数伤口中涌出,在他脚下汇聚成洼。
他环顾四周。
鲁智深重伤濒死,兄弟们非死即伤,饮马川的旗帜已然倒下……尸横遍野,血染荒坡。
败了。
彻彻底底的败了。
他抬起头,望向那轮不知何时已爬上中天、却被血色和烟尘遮蔽得朦朦胧胧的冷月。体内的力量在飞速流逝,那躁动的疯狂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的疲惫与冰冷。
卢俊义、林冲、张清缓缓逼近,兵刃滴血,眼神警惕。
宋江在重重护卫下,志得意满。
官军的旗帜在不远处飘扬,张叔夜的身影隐约可见。
武松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无尽的嘲讽,与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他扔掉手中仅剩的半截断刀,摇晃着,用尽最后力气挺直了脊梁。
那双血色的瞳孔,最后一次,扫过宋江,扫过卢俊义,扫过林冲,扫过这尸山血海。
然后,他猛地转身,面向那陡峭的、被称为“断魂坡”的悬崖。
没有言语,没有迟疑。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纵身一跃。
身影,瞬间被悬崖下的黑暗与迷雾吞噬。
只留下坡顶上,那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片狼藉的……血色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