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禾见人虽醒了,却还带着惺忪睡意,便柔声道:“姐姐,你在里面再歇一会儿吧,等到了书斋我喊你。”
苏云书乖巧点头,蜷在车厢里像只慵懒的猫儿。
顾青禾驾着驴车慢悠悠的走着,很快便进了城,半上午的县城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到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
没多久,墨香斋的匾额出现在前方,顾青禾将驴车停在巷口不远处,掀开车帘轻唤:“姐姐,到了。”
苏云书抱着两个包裹探出身,晨光在她睫毛上跳跃。
“给我吧。”
顾青禾自然接过包袱,又伸手稳稳扶她下车,然后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往书斋的方向走去。
书斋门前贴着醒目的告示:“《西游记》第三册尚未刊印,发售另行通知”。顾青禾忍俊不禁,看来读者们都等急了。
走进店内,此时没有顾客,只有一个伙计在整理书架。
“二位需要找什么书?”伙计放下活计迎上来。
“沈掌柜可在?”顾青禾走上前询问着。
“在的在的,一早就在里间。”伙计如释重负地往后院跑去,“我去喊她。”掌柜的一早过来便心情不佳,正好有人陪她说说话。
很快,沈怀舟从屋内走出来,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表情也很颓丧,她嘴角扯出牵强的笑:“青禾,顾夫人,你们来了啊。”
顾青禾吃惊的睁大了眼,这家伙一直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怎么过个年还变样了。
“怀舟,你没事吧。”她关切的问着,怀舟这样子也太让人担心了吧。
“无事。”沈怀舟摆摆手,衣料摩擦间带起细微的褶皱,“去里间说话罢。”
顾青禾与苏云书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跟着走进内室。
很快,伙计端上三杯茶后便识趣地退出,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顾青禾率先打破沉默,她解开了蓝布包裹,“怀舟你看,”
顾青禾将书稿推到对方面前,“西游记第三册书稿我带过来了。”
沈怀舟眼底倏地亮起星火,却转瞬湮灭。
她伸手接过那叠浸润着墨香的纸页,指尖在封面上摩挲良久,终究化作一声轻叹。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顾青禾暗自诧异,若是往常,这人早该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此刻却连书角都未曾掀开。
正思索间,却见沈怀舟的视线黏在书稿上徘徊不去,最后仍是没忍住翻开首页。
纸张摩擦的簌簌声里,顾青禾不由抽了抽嘴角:……这状态,看来问题没有她想象得严重。
眼见对方要沉入故事中,她连忙伸手在书页上方轻晃:“且慢,怀舟,我们先算稿费,你等下再慢慢看。”
若由着这人读进去,怕是连午饭都要耽搁了。
沈怀舟抬头看了顾青禾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拿账本了。
顾青禾一脸黑线,这人,到底怎么了。
见她回来,顾青禾又问:“怀舟,你真的没事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说。”
沈怀舟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们一眼,摇了摇头,开始像个机器人一样说着上个月的账目。
顾青禾和苏云书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问,只能安静的听着。
“啪。”
沈怀舟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几两碎银推到她们面前。
这么多!顾青禾已经想跳起来抱着苏云书转圈了。
但看着沈怀舟异常的神色,只敢在桌下紧紧攥住苏云书温热的手心,偷偷庆祝。
收好银钱时,顾青禾才瞥见另一个包裹,竟把悟空玩偶给忘了,但愿这个能让怀舟开心一些。
她解开系带,笑着捧出那个针脚细密的布偶:“怀舟,这是我画样、娘子缝制的布猴子,我们管这叫玩偶。打算日后售卖,先送你一个。”
沈怀舟的眼睛倏地被点亮,像夜星落进深潭,她伸手捧过那个玩偶。
“这……这也太可爱了,是大圣吗?这么可爱的大圣,谢谢你,青禾,是你和你娘子一起做的啊。”她说着,声音低下去了一点。
“你们一起做的啊,真好......”话到最后,竟像带上了点哽咽。
顾青禾震惊地下意识俯身探头,自下往上望去。
真哭了,眼都红了。
苏云书忙揪着后领将她拎直,悄悄瞪了她一眼,这般失礼的举动,也只有自家这个跳脱的乾元做得出来。
顾青禾立刻捂住心口:
完了,姐姐生气的样子也怎么这么可爱啊!姐姐究竟还藏着多少未曾示人的可爱模样?
见这人还敢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回望,苏云书无奈轻叹。
眼前这两只乾元,一只哭得云里雾里,一只看热闹看得忘乎所以,直叫人不知该先管哪个才好。
苏云书揉了揉眉心,今日出门怕是没看黄历,竟遇上这般混乱场面。
沈怀舟始终低着头,嗓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顾夫人……我能借你家青禾用一下吗?”
顾青禾闻言夸张地向后一仰,内心暗道:姐妹,你这话听着不太对劲诶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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