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正院乱作一团。
有人哭着搀扶起瘫软的谢夫人,有人慌慌张张跑出去请大夫。
更多的下人围在远处,望着那具焦黑的残骸,低语声里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谢大人立在原地,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锁在那焦尸上,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却终究没有挪动一步。
无人知晓他此刻心中翻腾的究竟是何种滋味。
是为了那具面目全非、已被认作“谢月遥”的焦尸,而感到一丝迟来的、属于父亲的钝痛?
还是为了与林家那桩眼看就要攀上的婚事骤然夭折,而感到扼腕与不甘?
又或者,那浑浊的眼眸深处,正盘旋着更深的疑云,疑心这蹊跷的死,会不会是自己那两个女儿,联手演给他看的一出金蝉脱壳?
“把夫人扶回房,好生照看。”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再去……找个可靠的仵作来。”
下人战战兢兢应了。
谢府上下正人仰马翻,另一处小院中的空气却凝着另一种寒意,顾青禾的鬼故事正讲到要紧处。
“……那书生夜夜被那哭声扰得不能安眠,可古怪的是,他竟从未动过搬离那宅院的念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迷了他的心智。”
顾青禾压低了嗓音,在苏云书耳边缓缓道来,气息拂过耳廓。
苏云书听得入神,下意识往她怀里缩了缩,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她的衣襟。
“这一夜,四野俱寂,那恼人的哭声竟没响起。书生却更怕了,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目光如跗骨之蛆,冰冷粘腻,让他汗毛倒竖,睡意全无。”
顾青禾的声音更轻,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诱人深入恐怖的魔力。
“他眼皮重若千斤,却强撑着,战战兢兢,睁开一条缝……”
苏云书屏住了呼吸。
顾青禾略微提高了声调,语速加快。
“只见床榻边,一个身着白衣、长发披散的女人,背对着他,静静站在那里!突然——!”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炸响,猛烈而突兀,瞬间撕裂了屋内的诡谲静谧。
“啊!”苏云书惊叫一声,猛地扎进顾青禾怀里,身体因受惊而微微发颤。
顾青禾也倒抽一口凉气,心跳漏了一拍,但手臂已本能地收紧,将人牢牢圈住,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力道。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清晰而固执。
“姐姐别怕,”顾青禾侧耳听了听,语气缓下来,透着柔和的镇定,“应该是月遥来了。”
苏云书这才从她肩头悄悄抬起脸,眼眶还红着,残留着惊悸的水光,却也回过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那……那我们快去开门吧,莫让她久等。”她站起身,手却仍紧紧攥着顾青禾的手指,不肯松开。
“好。”顾青禾反手握住她,温暖干燥的掌心将那股凉意包裹。
她提起一旁的灯笼,暖黄的光晕荡开一小圈暖色,照亮脚下寸许之地,她就这样牵着苏云书,一步步朝院门走去。
“月遥,快进来。”她打开门闩,对门外的身影露出笑意,亲切的招呼着。
苏云书像怕被瞧见方才的失态,原本还躲在顾青禾身后,此刻也悄悄挪了半步,与顾青禾并肩而立。
她努力端出平日从容的模样,只是被顾青禾握着的那只手,仍悄悄用力。
“顾姐姐,苏姐姐,实在对不住,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
谢月遥脸颊微红,带着夜行的寒气与一丝不安,但眼睛亮晶晶的,跳跃着孤注一掷后的激动光芒。
“无妨,既是朋友,何必见外。”苏云书语气听起来很是温和,“快进来吧,夜里风凉。”
三人进了屋,时辰实在太晚,只略说了几句,顾青禾和苏云书便将谢月遥引至早已收拾好的客卧安顿。
从客卧出来,两人沿着回廊慢慢往回走。
灯笼的光在前方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方才在谢月遥面前还显得从容稳重的苏云书,此刻仿佛被抽走了支撑的力气,又悄悄贴紧了顾青禾,几乎半边身子都依偎过去。
顾青禾无声地笑了笑,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头,将她搂得更紧些。
秋夜的寒气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怀中人温软的体温,和灯笼投下的、一路蜿蜒的昏黄光晕,静静地铺在通往她们卧房的归途上。
回到房中,两人窸窸窣窣地换了寝衣,吹熄了灯,钻进被窝。
微凉的被衾很快被体温焐热,尤其是当顾青禾的手臂从身后环过来,将苏云书整个儿揽入怀中时,那熟悉的温暖与安全感便如潮水般涌回。
仿佛被这暖意和依靠注入了勇气,苏云书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竟小声央求:“后来呢……那书生,怎么样了?”
顾青禾低低笑了一声,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将她搂得更稳些,将那个鬼故事的结局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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