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归来,定东海风波,明面上暂缓了与天庭的冲突,转而布局长远。
以“易理通天”之法,试图将儒道根基融入天道秩序之中,此为堂堂正正之阳谋。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天庭帝俊与太一,在初时的谨慎观望后,见万华并未立刻以雷霆手段破除“天罗锁灵阵”,反而沉寂下来。
专注于书院内部讲学传法,推演新术,其试探之心便再次活络起来,手段也愈发露骨。
巡天卫的仙官天将,虽不敢再逼近书院核心区域,却在封锁线外愈发骄横。
他们时而驱动阵法,引动雷云风暴,模拟攻伐之象,轰鸣声震得书院屋舍微微颤动,干扰弟子清修;
时而以仙力扩音,宣读天庭法旨,斥责儒道为“旁门左道”,讥讽万华“畏缩不前”;
更有甚者,竟捕捉了几头与书院亲近、常听墙角的东海灵兽,当着众多书院弟子的面。
以“私通逆乱”之名,施以雷刑,打得皮开肉绽,神魂萎靡,其嚣张气焰,简直是将书院的脸面踩在脚下摩擦。
金砺气得浑身金毛倒竖,几次欲冲出大阵与那些仙官理论,皆被老成持重的玄矶子强行按下。
明心面覆寒霜,指节因紧握而发白。便是最沉得住气的玄矶子,眉宇间也凝聚着难以化开的郁气。
圣人道场,清静之地,岂容如此亵渎?每一次挑衅,都像一根毒刺,扎在所有书院门人的心上。
“老师,妖族……欺人太甚!”这一日,连玄矶子也按捺不住,来到万华清修的后山竹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们这是在刻意折辱,试探您的底线!长此以往,我书院威严何在?弟子道心亦恐受扰!”
万华盘坐于青石之上,周身气息与天地交融,仿佛亘古存在的一座神山。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并无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
他并未立刻回应玄矶子,而是抬眼望天,目光穿透了“天罗锁灵阵”的光幕,直视那悬浮于九天之上、散发着煌煌神威的妖族天庭。
“玄矶,”万华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吾曾言,封锁之事,暂且不论。
非是畏惧,亦非妥协。而是为了窥其全貌,寻其破绽,亦是为了让你等,经历此番磨砺,文心更为坚韧。”
他顿了顿,语气渐转冰冷:“然,汝之所言,亦是不错。
天庭所为,已非简单道争,而是刻意折辱。彼辈依仗天道默许,便以为可肆无忌惮……须知,圣人不可辱。”
最后五个字吐出,仿佛一道无形惊雷,在竹林间炸响,整个万道书院所在的洞天福地都微微一震。
天地间的文气瞬间变得锋锐如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自万华身上弥漫开来。
虽未彻底爆发,却让远处的“天罗锁灵阵”光幕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九天之上,凌霄宝殿中。
帝俊与太一同时心生感应,脸色骤变。
他们感受到了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意志骤然苏醒,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机,牢牢锁定了整个天庭。
“他终于要动手了?”太一豁然起身,混沌钟虚影在头顶浮现,钟声自鸣,荡开层层空间涟漪,严阵以待。
帝俊目光阴沉,手中河图洛书光华流转,急速推演:“气息不对……并非直接攻击,而是……警告?不,不止是警告!”
就在此时,万华动了。
他并未起身,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手,莹白如玉,仿佛承载着天地至理。
他以指代笔,以周身混元文气为墨,就在身前的虚空中,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光华万丈的异象,只有一种极致的“静”。
但在这极静之中,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伟力。每一个文字的诞生,都引动大道和鸣,规则随之改写。
他所书写的,并非玄奥道纹,亦非神通符箓,而是一首诗!
一首杀妖诗!
诗成七言,字字如斗,殷红如血!
那血色并非邪恶,而是由最纯粹的杀伐意志、混元文气以及对妖族暴行的怒意凝聚而成,是道理之怒的显化!
“妖云蔽日乱苍穹,”第一字出,东海之上,万里晴空瞬间被无形的血色煞云笼罩,阳光黯淡,天地无光。
“庭秽钟昏失道宗。”第二句成,整个妖族天庭剧烈震动,所有妖族,无论修为高低,心头皆蒙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仿佛失去了天道的庇佑,连混沌钟的光芒都为之晦暗了一瞬。
“逆天妄行施暴虐,”第三句现,书写之时。
虚空之中竟浮现出之前天庭仙官虐杀灵兽、挑衅书院的种种景象,如同罪证昭彰,烙印在天道法则之中。
“合该戮尽祭鸿蒙!”最后一句,四字落下,杀意冲霄!
那“戮尽”二字,更是化作了两柄横亘天际的血色巨剑虚影,剑锋直指天庭!
整首杀妖诗,共计二十八字,化作二十八个巨大的血红色文字,如同二十八个燃烧着血色火焰的星辰,悬浮于虚空之中。
它们并非死物,而是在不断吞吐着天地杀机,引动无量量劫气汇聚。
“镇!”
万华口吐真言,屈指一弹。
咻!咻!咻!咻!
二十八个血色大字,破开虚空,无视了“天罗锁灵阵”的阻隔,直接出现在妖族天庭的本体之外!
它们按照玄奥的轨迹排列,形成一个巨大的血色诗环,将整个天庭彻底困锁其中!
轰隆!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镇压之力轰然落下,天庭外围的防御仙光瞬间明灭不定。
无数宫殿楼阁摇晃不止,修为低微的妖兵妖将直接瘫软在地,心神俱裂。
这并非物理上的禁锢,而是一种大道层面的封锁与侵蚀!
“啊——!”
几乎是同时,天庭之内,所有妖族,上至帝俊、太一,下至寻常小妖,全都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们的心窍之中,无端涌现出无尽的负面情绪:恐惧、悔恨、暴戾、绝望……更可怕的是。
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意如同毒蛇,直接钻入他们的元神深处,开始疯狂噬咬!
这便是“杀意噬心”之苦!
这杀意并非外来魔头,而是由那首杀妖诗引动。
源自他们自身过往的业力、对万道书院的不敬与折辱、以及内心深处对天道失衡的恐惧!
诗文字字如刀,句句诛心,将他们内心最阴暗的角落照亮,并将其无限放大,化作啃食道心的毒虫!
帝俊周身皇道龙气沸腾,试图驱散心头的杀意,却感觉那杀意如附骨之疽。
与他的帝王野心纠缠在一起,反而助长了内心的焦躁与暴虐。
太一疯狂敲响混沌钟,钟声浩荡,想要震散那血色诗环,却发现钟声触及诗环,竟如泥牛入海。
反而被那血色文字吸收,转化为了更浓烈的杀伐之气,反噬回来!
东皇太一口中甚至溢出了一丝金色的圣血,他眼中首次露出了惊骇:“这是什么神通?
以诗载道,言出法随?竟能引动业力,直攻道心!”
整个妖族天庭,此刻已乱作一团。往日庄严神圣的凌霄宝殿,被血色诗环映照得如同修罗鬼蜮。仙官神将们抱头惨叫。
在地上翻滚,抵御着内心不断滋生的杀念与幻象。天兵天卒更是成片倒下,元神在杀意侵蚀下迅速萎靡。
蟠桃园中的仙葩灵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灵泉化作血水……一派末日景象。
万华端坐竹林,面无表情。他并未直接打上天庭,那会引发与天道的直接冲突。
但他以一首诗,便将妖族天庭最大的倚仗。
——
天庭本体,化作了困守他们的囚笼,让所有妖族承受着比肉身刑罚痛苦千万倍的道心煎熬。
这是警告,更是惩罚。
“圣人不可辱。”万华的声音,平静地响彻在每一个痛苦挣扎的妖族心头,也回荡在东海之上。
传入所有关注此事的洪荒大能耳中,“此诗,便镇于此地。何时尔等真心悔过,何时此环自解。
若再敢踏足东海,再辱吾门人……诗文字迹,便会烙印于尔等元神之上,直至……戮尽为止。”
声音落下,天地寂然。
只有那二十八个血色大字,如同天道之眸,冷冷地注视着在杀意噬心之苦中哀嚎的妖族天庭。
无声地宣告着一位混元圣人的怒火,是何等的恐怖。
东海之滨,万道书院内,所有弟子望着天际那困锁天庭的血色诗环,听着隐约传来的妖族惨嚎。
胸中郁气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激动与自豪。
金砺兴奋地捶打胸膛,明心眼中异彩连连,玄矶子则对着万华闭关的方向,深深一拜。
老师此举,未动干戈,却胜似百万雄兵。
不仅一举挽回书院尊严,更是向整个洪荒展示了儒道“文心”之力的另一种极致运用——口诛笔伐,亦可镇国弑神!
然而,万华的目光却再次投向了那深不见底的归墟之隙。
天庭之困易解,天道之视仍在,归墟之患未平。此番出手,震慑妖族,亦是在天道底线边缘行走。
接下来,天道意志又将如何反应?那被血色诗环困住、饱受折磨的妖族天庭,是否会因此走向更极端的疯狂?
洪荒的棋局,因这一首杀妖诗,再起波澜,杀机更盛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