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的谋划在暗处悄然推进了数月。
当那些更隐秘的渗透手段依旧在书院那看似松散、实则严密无比的“问心”体系与日常监察下屡屡受挫后。
一种失去耐心的焦躁开始在龙宫高层弥漫。纯粹的暗棋难以奏效,便需要明面上的力量进一步施压。
以配合暗中的行动,这便是龟丞相谋划中“孤立其势”与“寻隙”的进一步体现。
这一日,天色未明,海面上弥漫着淡淡的晨雾。万道书院如同往日般宁静,只有晨钟初响,悠扬清越。
然而,这宁静很快便被一种沉闷的、来自深海的低鸣打破。
“呜——嗡——”
如同无数巨大的海螺号角在同一时刻被吹响,声音沉闷而穿透力极强,瞬间盖过了晨钟,传遍了书院内外!
紧接着,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剧烈翻涌,仿佛有庞然巨物正在海底苏醒。
“看!那是什么?!”书院外围,“悟道区”的一些生灵惊恐地指向远方。
只见目力所及的海平线上,一道道巨大的水墙凭空升起,连绵不绝,如同移动的山脉,朝着万道书院所在的悬浮大陆合围而来!
水墙之上,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密密麻麻的水族兵将阵列森严,披坚执锐,散发出冲天的妖气与肃杀之意!
虾兵如潮,蟹将如云,巡海夜叉手持分水戟傲立浪头,更有一队队驾驭着海兽的蛟龙骑士穿梭其间,气息彪悍。
庞大的军阵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将整个书院大陆四面合围,水泄不通!
阳光被遮天的水幕与军阵煞气所阻,天色都暗淡了几分。
这绝非敖辛当日那支带着巡海性质的仪仗队可比,这是一支真正的、久经战阵的龙宫精锐水师!
其数量之多,气势之盛,足以轻易覆灭洪荒中许多所谓的仙山福地!
军阵在距离书院约五百丈处停下,这个距离,已然进入了常规远程神通的攻击范围,压迫感十足。
为首一员大将,身披玄黑龙鳞甲,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分水龙纹钺,气息渊深。
赫然是一位太乙金仙巅峰的龙族悍将,乃是龙宫统兵大将之一,名为敖战。
敖战并未立刻发动攻击,他巨钺向前一指,声如惊雷,滚滚传开,刻意避开了混元圣人的名讳,直指书院:
“万道书院听着!尔等擅立道场于东海,聚拢不明生灵,扰乱东海灵机秩序,更曾对龙宫太子不敬!
今日,奉东海龙王陛下谕令,特来问罪!
限尔等一炷香之内,打开门户,交出当日冒犯太子之主事者,并即刻解散书院,所有门人离开东海!否则……”
他话语一顿,周身杀气勃发,身后万千水族齐声怒吼,声浪震天,搅动得海水沸腾!
“否则,大军压境,踏平尔这弹丸之地,鸡犬不留!”
**裸的武力威胁!以维护“东海秩序”为名,行逼迫解散之实!
这番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书院。
玄矶子、藤老、云溪等所有弟子,无论修为高低,皆已迅速集结于书院外围的半空,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龙宫水师,人人面色凝重。
即便是玄矶子,感受到那军阵汇聚的磅礴煞气与敖战那毫不掩饰的太乙金仙巅峰威压,心中也不由得一沉。
这已不是个人冲突,而是势力之间的正面碰撞!
“好大的阵仗!”金砺握紧了拳头,周身金石之躯嗡嗡作响,战意升腾。
“他们是想逼我们出去,或者逼圣人出手……”藤老目光沉凝,看出了对方的算计。
云溪脸色微微发白,但依旧坚定地站在玄矶子身侧,文气默默流转。
那些尚在“悟道区”的生灵,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有的瘫软在地,有的仓皇向书院方向靠拢,寻求庇护,场面一片混乱。
玄矶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被对方的气势吓倒。
他越众而出,悬立于书院守护光幕之内,面对敖战那如同实质的目光与万千水族的杀气。
朗声回应,声音在文气的加持下,清晰地传入对方军阵:
“敖战将军!我万道书院乃万华圣人道场,于此传道,合乎天道,未曾扰乱东海秩序,更未曾主动挑衅龙宫。
当日之事,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将军今日率大军围困,出言威胁,欲毁圣人道统,莫非龙宫欲与圣人为敌不成?”
他再次点明圣人道场,将冲突层级拉高,质问龙宫意图。
“哼!休要拿圣人压我!”
敖战冷笑,他显然得到过授意,对此早有准备,“龙王陛下敬重圣人,故而来此‘问罪’,而非直接开战!
尔等若遵令行事,自是无事;若抗命不尊,便是自寻死路!届时,即便圣人怪罪,也是尔等咎由自取!”
他将龙宫的行为包装成“依法办事”,将可能引发的圣怒责任推给书院,言辞极为刁钻。
“好一个‘咎由自取’!”玄矶子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书院立于此地,未曾触犯龙宫律令,将军张口便要我等解散。
交出同门,凭的又是哪条规矩?
莫非龙宫之言,便是东海铁律,可随意定人生死,毁人道统?此等行径,与魔何异?!”
他抓住对方言语中的霸道与无理,直斥其非,言辞愈发犀利。
“放肆!”敖战大怒,巨钺一挥,一道横贯海天的巨大水刃凭空生成,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狠狠斩向书院外围的守护光幕!
“看来尔等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便先破了你这龟壳,看尔等还能嘴硬到几时!”
他选择了动手!并非全军压上,而是以个人强横修为,进行试探性攻击,既展示武力,也试图找出守护阵法的破绽!
巨大的水刃散发着太乙金仙巅峰的恐怖威能,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
这一击,远比当日敖辛的随手一击要强大得多!
“启阵!”玄矶子早有准备,与藤老、云溪等核心弟子瞬间将文气催动到极致!
“文华守护阵”再次显现,光幕之上道理符文疯狂流转,凝聚众弟子文心意志与书院地脉文气,硬撼那惊天水刃!
“轰——!!!!”
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碰撞爆发!光芒刺目,能量风暴席卷海天!
守护光幕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主持阵法的玄矶子等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修为稍弱的记名弟子更是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但,光幕依旧未破!只是光芒黯淡了许多,显然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敖战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这一击虽未尽全力,但也用了七分力道,竟依旧被这诡异阵法挡下?
“结阵,万龙覆海波!给本将耗死他们!”敖战不再单打独斗,立刻下令。
他看出这阵法防御惊人,强攻不易,便打算以大军结阵。
凭借绝对的数量与力量优势,进行持续不断的饱和攻击,生生磨灭对方的防御!
万千水族齐声应和,妖气冲天,开始依照玄奥战阵运转,浩瀚的水元之力被引动、汇聚,如同整个大海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
化作一**毁灭性的暗流、巨浪、冰锥、水雷,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朝着那看似摇摇欲坠的文华光幕,发起了连绵不绝的轰击!
水族围岛,威逼挑衅,已化为实质的军事打击!万道书院,迎来了立院以来,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那层由道理与文气构筑的光幕,以及光幕之后,每一位书院弟子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