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的挫败感在凯恩无声的陪伴和曦曜宫日常事务的忙碌中逐渐沉淀,转化为更深的谋划与蛰伏。而凯恩的注意力,则再次被引向了他最初的、也是最深的执念。
他的私人探测网络,在持续分析那些来自帝国各个角落的蓝色星球数据时,捕捉到了一个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的异常信号。那不是星灵遗迹的能量特征,而是一种更狂暴、更难以捉摸的空间波动——一个理论上极不稳定、存在时间极短的虫洞迹象。其数学模型与他记忆中,前世地球上那些最前沿的宇宙学论文中描述的、可能通往其他宇宙维度的“爱因斯坦-罗森桥”惊人地吻合。
回家的可能性,第一次不再是渺茫的理论推演,而是化作了探测器上传回的、冰冷而真实的数据流。这发现让他心跳骤停,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渴望与恐惧。
当晚,他毫无睡意,信步走到宫殿上层的开放式观景平台,试图让微凉的夜风冷却自己翻腾的思绪。却意外地发现,洛伊也站在那里,凭栏远眺,银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殿下也睡不着?”洛伊没有回头,似乎凭气息就认出了他。他的声音比平日少了几分算计,多了些真实的疲惫。
“有些事需要想一想。”凯恩走到他身边,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共同望向那片璀璨而陌生的星河。沉默片刻后,他鬼使神差地开口,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问道:“洛伊,你说……在这片星海的彼端,会不会存在着与我们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有一个机会,一个极其危险,但可能通往一个完全未知所在的机会,你会不顾一切地去抓住它吗?”
洛伊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凯恩会问出如此……充满哲学与幻想色彩的问题。他侧过头,碧眸在星辉下审视着凯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不同寻常的、混合着向往与挣扎的复杂情绪。
“未知往往与危险并存,”洛伊沉吟着,谨慎地选择措辞,“但危险也常伴随着巨大的机遇。若那未知之中,有值得我用一切去追寻、去守护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肯定,“我会。”
这个回答让凯恩心头一震。他转头看向洛伊,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碧眸中读出更多。
洛伊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向前走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凯恩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殿下,”洛伊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您想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凯恩避开了他那过于锐利的注视,重新望向星空,声音低沉得几乎要散在风里:“……或许是……归属吧。” 这个词包含了他所有的乡愁、孤独和对地球那个“家”的无尽思念。
“归属……”洛伊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碧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继而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他想起了凯恩平日里的疏离,想起了他在自己失败后给予的、超乎利益计算的陪伴与支撑。一种混合着怜惜、理解,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悄然涌上心头。
夜风似乎也变得温柔。洛伊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承诺的笃定:“无论殿下想去往何方,追寻何物……”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最终清晰地说道,“请您记得,曦曜宫,以及站在您面前的我,或许……也能成为您的归属之一。”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凯恩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他猛地看向洛伊,对上那双在星光下显得格外真诚的眼眸。这一刻,洛伊不再是那个精于算计的野心家,而是一个试图给予温暖和承诺的匹配者。
对于凯恩,这是对遥远故乡的思念与挣扎;对于洛伊,这是对眼前人敞开的心扉与对未来的期许。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却在这一片星光下,产生了微妙而强烈的共鸣。
凯恩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洛伊,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夜空中的星辰无声闪烁,见证着这场关乎归途与羁绊的星夜低语。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紧密的联系,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然而,在这温暖的靠近之下,那个关于虫洞的秘密,如同一个潜藏的阴影,横亘在凯恩心中,让他刚刚感受到的暖意,也带上了一丝沉重的负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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