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在《阴影中的紫罗兰》中的成功,如同在凝滞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扩散,悄然改变着一切。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时刻庇护的、恐惧的象征,而是以其自身的艺术力量与勇气,赢得了尊重,也重新定义了自己与地底阴影的关系。歌剧院因此获得了一段真正意义上的、人心安稳的平静时期。
拉乌尔敏锐地察觉到,埃利克送来的乐谱发生了本质的变化。那些充满试探、讽刺或狂怒的棱角渐渐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甚至带着些许迷茫的探索。音乐中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犹豫的暖色调,如同在漫长的极夜后,天边泛起的第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其中一份乐谱,尤其引起了拉乌尔的注意。它并非完整的作品,而是一段简短、不断重复变奏的主题,旋律核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对“连接”与“回应”的渴望,仿佛一个孤独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终于开始小心翼翼地寻找同行者的踪迹。这个主题,被埃利克标记为“未完成的赋格”。
拉乌尔凝视着这段旋律,心中明了。这不是试探,而是一种无声的、笨拙的请求。埃利克在用自己的语言,询问着继续对话的可能,询问着那首在误解中中断的“协奏曲”,是否还有被重新续写的可能。
这一次,拉乌尔没有仅仅用笔批注。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夜深人静,他再次独自一人,来到了第五包厢。他没有等待镜墙自动开启,而是走到那面熟悉的镜子前,抬起手,用指节在某个特定的、他曾隐约推断出是机关所在的位置,轻轻敲击出一段节奏——那是埃利克那份“未完成赋格”主题的前几个音符。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主动的、跨越界限的邀约。
短暂的寂静后,机括熟悉的滑动声响起,镜墙无声地向内滑开。通道依旧向下,萤石散发着幽蓝的光。拉乌尔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而入。
地底洞穴的景象与他上次来时并无太大不同,书籍、乐谱、机械模型依旧充斥空间。但氛围却截然不同。那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敌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等待的、甚至有些局促的寂静。
埃利克就站在管风琴旁,没有隐藏他的面容。在稳定的煤气灯光下,那张扭曲的脸似乎也收敛了往日的狰狞,深陷的眼窝中,目光复杂地落在拉乌尔身上,混合着审视、残余的骄傲,以及一丝极力掩饰的、几乎不敢流露的希冀。
拉乌尔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去,没有刻意避开,也没有流露出怜悯,如同看待一个……平等的、久别重逢的故人。
“我收到了你的乐章,”拉乌尔率先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显得清晰而稳定,“那首‘未完成的赋格’。”
埃利克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声音依旧低沉沙哑:“……然后?”
“我认为,”拉乌尔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洞穴中央,与埃利克保持着一段尊重却又不再遥远的距离,“一首赋格的完成,需要至少两个声部。”
他的话语在洞穴中回荡。这不是原谅,不是承诺,甚至不是明确的和解。这是一个纯粹基于音乐本身的、客观的提议。他在回应那份对“连接”的渴望,用他们之间最共通、也最神圣的语言。
埃利克怔住了。他预想过拉乌尔的质问、指责,或是带着施舍意味的安抚,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冷静而坚定的、关于共同创作的邀请。他所有的防御,在那句“需要至少两个声部”面前,仿佛瞬间失去了意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拉乌尔几乎以为他会再次缩回他的壳中。最终,埃利克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面向那架巨大的管风琴,在琴凳上坐下。他的背影,似乎卸下了一些沉重的负担。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手指轻轻落在了琴键上,再次奏响了那个“未完成赋格”的主题。旋律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孤独色彩,但这一次,其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回应的开放性。
拉乌尔走到管风琴旁,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他闭上眼睛,聆听着埃利克的声部,然后,他极轻地、却无比准确地,开始哼唱出另一个声部。这个声部并非模仿,而是对话,它围绕着埃利克的主题,时而支撑,时而缠绕,时而提出疑问,时而给予肯定,如同月光映照着幽暗的湖水。
两个声部,一个来自恢弘的管风琴,一个来自人类醇厚的嗓音,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王国中,第一次真正地、和谐地交织在一起。
没有言语的解释,没有情感的捆绑。只有音乐,纯粹的音乐,在两个曾经对立、如今却试图相互理解的灵魂之间,搭建起一座脆弱而真实的桥梁。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声部的加入。但在这地底的黑暗中,这微弱的合奏,却比任何阳光都更能照亮前路。未完成的乐章,终于迎来了继续书写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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