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乌尔不再满足于通过克里斯汀的转述去拼凑那个模糊的肖像。他需要更直接的接触,一种能穿透墙壁与黑暗,直达那个灵魂本身的交流。音乐,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桥梁。
他动用了一些贵族特权,以“需要一处安静场所阅读”为由,向剧院经理借用了歌剧院建筑群中一间僻静的、靠近旧档案室的小房间。这个房间位置偏僻,据说偶尔能听到从墙壁传来的、无法解释的微弱声响,正是拉乌尔所需要的。
房间里有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音色却出乎意料地干净,只是带着年岁的沉郁。
拉乌尔没有带仆人。他独自坐在钢琴前,黄昏的光线透过高而窄的窗户,在落满细微灰尘的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没有弹奏任何已知的、华丽的曲目,那太像表演,也太具侵略性。
他即兴创作。
或者说,他并非完全凭空创作。他以克里斯汀演唱中那些属于“幽灵”的独特音乐签名——那些非常规的装饰音,那些大胆的和声进行——作为动机和素材。但他没有重复,而是将其拆解、变形、发展。
他的指尖流淌出的旋律,不再是埃利克透过克里斯汀所展现的那种时而圣洁、时而戏剧性强烈的风格。拉乌尔的音乐更为内省,沉静,像月光下幽深的湖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他将那些原本外放的音乐元素,赋予了沉思的、询问的质感。
他弹得很轻,音量控制在几乎只有房间内才能听见的程度,仿佛这不是演奏,而是一场私密的低语。他在音乐中提出疑问,表达理解,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一连几日,他都在固定的时间来到这个房间,弹奏一段即兴的、互有关联的旋律。像是在续写一个只有特定听众才能理解的故事。
起初,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房间本身的寂静,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剧院日常运作的模糊噪音。
直到第三天。
拉乌尔正在弹奏一个由埃利克常用半音阶手法演变而来的乐句,结束时留下了一个悬而未决的七和弦,充满了期待与未尽的意味。
就在余音将散未散之际——
墙壁内部,或者说,是连接着墙壁的通风管道深处,传来了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音符!是一个低沉的单音,由某种管乐器发出(或许是低音单簧管?),音色暗哑,带着地底的共鸣。
那个音符,精准地解决了拉乌尔留下的不和谐和弦,将其导向了一个出人意料却又无比和谐的方向。
拉乌尔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微微一颤,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立刻继续,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几秒后,又一声孤零零的音符传来,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意味。
拉乌尔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承接了那个音符,并以此为基础,发展出一段新的、更为柔和的旋律,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邀请。
墙内的声音沉默了。但拉乌尔能感觉到,那无声的注视并未离开。一种紧绷的、专注的寂静笼罩了小小的房间。
第二天,当拉乌尔再次来到房间时,他发现钢琴的谱架上,多了一张泛黄的、边缘有些卷曲的乐谱纸。
上面没有署名,只有用墨水手写的一段短小的音乐片段。笔迹凌厉而优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那是一个对位法的练习片段,结构精妙绝伦,但故意留下了最后一小节空白,像是一个未完成的谜题,一个无声的挑战。
拉乌尔拿起那张乐谱,仔细看着那熟悉的、曾在克里斯汀的隐秘乐谱上见过的笔迹风格。他能想象出那只手在黑暗中书写时的样子——急切,孤独,充满了表达的渴望。
他没有犹豫,坐在钢琴前,先是完整地弹奏了一遍谱上的片段,感受着其中严谨而冰冷的美。然后,他停顿了片刻,思考着那个空白。
他没有选择最常规或最华丽的解决方式。而是写下了一个简单、却无比温暖、带着抚慰力量的和弦进行,填补了那个空白。这个解决方式,打破了原片段略显僵硬的学术气,注入了一丝人性的光辉。
他弹奏出了完整的、经过他补完的乐句。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房间里一片死寂。
拉乌尔等待着。这一次,墙壁后面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但是,当他准备离开时,他发现房间的门缝下,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朵干枯的、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深红色的玫瑰。花瓣脆弱,仿佛一触即碎,却带着一丝残留的、冷冽的香气。
拉乌尔弯腰拾起那朵干枯的玫瑰,指尖拂过脆弱的花瓣。
没有言语,没有现身。
但这是一次无比清晰的回应。一个来自黑暗的、笨拙而扭曲的认可,甚至……带着一丝古老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浪漫印记。
拉乌尔将干花小心地收进口袋。
他知道,通往那座迷宫中心的线,已经被他轻轻牵在了手中。而那个隐藏在深处的“幽灵”,已经不再是纯粹地将他视为闯入者或好奇的贵族。
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危险的、仅存在于五线谱上的共鸣。而这份共鸣,正悄然改变着游戏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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