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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历史 > 娘子是京城名捕,而我却是大反派 > 第67章 出征前夜的对峙

出征前夜,月色清冷,如水银泻地,却照不进国公府深处的凝重。

卧房内,烛火摇曳,跳动的光芒映照在一套全新的玄黑色铠甲上。那是由当世名匠打造的副帅宝甲,每一片甲叶都经过千锤百炼,甲片边缘用金线滚边,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肩吞兽面,狰狞威武,在烛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嗜血的光泽。这不仅仅是一套防具,更是一件象征着权力和杀伐的艺术品。

蓝慕云懒洋洋地张开双臂,任由两名从府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手巧的侍女为他穿戴。她们的神情紧张而崇拜,动作却笨拙不堪,沉重的甲片在她们手中仿佛有千斤之重,扣了半天,连一片胸甲的系带都未曾系好。

“哎哎,轻点,我说两位好姐姐,你们这是要勒死本帅,好继承本帅的风流债吗?”蓝慕云夸张地叫唤着,语气轻佻,仿佛即将奔赴的不是九死一生的战场,而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侍女们被他逗得面红耳赤,手上的动作愈发慌乱,其中一个甚至不小心将一片臂甲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就在这略显滑稽的氛围中,卧房的门被“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来人正是叶冰裳。

她换下了一身象征着法理与秩序的英挺捕快服,穿了件水墨色的素雅家常长裙。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却丝毫无法柔化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她的出现,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她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用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两名手足无措的侍女。

-

仅仅一个眼神,那两名侍女便如同受惊的兔子,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连忙躬身行礼,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并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卧房内,瞬间只剩下这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夫妻。

蓝慕云透过铠甲的缝隙,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妻子,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眼底深处,悄然掠过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玩味与期待。

“夜深露重,娘子不在房中安寝,莫非……是舍不得为夫,特来为我送行?”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透着暧昧的挑衅。

叶冰裳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无视了他那副轻佻的模样,从衣甲架上拿起那片沉重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胸甲,动作娴熟而精准地为他扣在胸前。

她的手指冰冷修长,动作间带着一种常年习武的精准与力量感,与方才侍女们的笨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系皮扣,拉甲绊,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更没有半分属于妻子的温柔。

她仿佛不是在为自己的丈夫披甲,而是在组装一件即将送上战场的、冷冰冰的杀人兵器。

扣好胸甲,她又拿起一对厚重的护肩,安放在他的肩头。

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近到蓝慕云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那股独有的、清冷的皂角香气,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两片蝴蝶翅翼般的淡淡阴影。

这本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诗篇中最温存缱绻的一幕,然而,此刻空气中弥漫着的,却是比北境寒风还要刺骨的对峙与冰冷。

-

叶冰裳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着她无声的控诉。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知道你所有的阴谋,我看透了你所有的伪装。现在,我正在亲手为你披上这身用无数人鲜血换来的罪恶战袍,让你走向那个由你一手策划的、葬送大乾国运的深渊。

“呵……”

蓝慕云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故意微微前倾,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了她的耳廓上。

“娘子这般舍不得为夫吗?瞧这小脸绷的,跟要去上刑场似的。为夫又不是不回来了,就算真回不来,那也是为国捐躯,娘子你就是烈属,多光荣啊,是不是?”

他的语气轻佻依旧,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像是一把把淬毒的小刀,刀刀都扎向两人之间那脆弱的关系。

叶冰裳头也不抬,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她拿起一片臂甲,仔细地为他调整着系带的松紧,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如同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

“我只是在检查大乾工部打造的铠甲,是否足够坚固。”

她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没有停,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毕竟,它代表的是大乾军队的颜面。我需要确保它能护住一个……空有其表的副帅。”

“空有其表”四个字,她咬得极轻,却又极重,如同一根看不见的冰针,精准无比地刺向蓝慕云那层厚厚的伪装。

蓝慕云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随即又化为了更浓的戏谑。他仿佛觉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那娘子可要仔仔细细地检查。毕竟这一去,北境天寒地冻,刀剑无眼,生死难料。”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一种恶劣而暧昧的语气低语,“若是我真的被哪个不长眼的蛮子一刀砍了,回不来了,娘子你年纪轻轻,国色天香,岂不是要独守空房,守一辈子活寡?”

“活寡”二字,他说得又轻又慢,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恶魔般的恶意与挑衅。

-

叶冰裳的手,猛地一紧,冰冷的甲片边缘硌得她指节生疼。

她终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直视着蓝慕云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清冷、怎样锐利的眸子啊!往日里,它们审视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洞穿过无数精心编织的谎言。而今天,这双眸子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失望、痛苦与决绝的复杂目光,审视着她的丈夫。

她的手中,正拿着这套铠甲的最后一片,也是最关键的一片——护心镜。

那面用精铜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镜面上,正清晰地映出蓝慕云那张带着玩味笑容的脸,以及他笑容背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说的对,生死难料。”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在坚硬的玉盘之上,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她举起那面护心镜,重重地,扣在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咔哒——!”

锁扣合拢的声音,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道无可挽回的判决。

-

“我只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的目光,像两把出鞘的利剑,死死地钉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你最好,能死在战场上。用这身你亲手用阴谋和鲜血换来的‘荣耀’,去博一个壮烈殉国的身后名。”

“否则……”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遏制的、极轻微的颤抖。那其中蕴含的,是滔天的愤怒,是刻骨的失望,也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撕裂般的痛苦。

“等你回来,迎接你的,不会是百姓的鲜花和欢呼。而是我神捕司最深处的那间天牢!到时候,我会亲手,一片一片,为你卸下这身战甲,再亲手,为你换上囚衣!”

这是最后的通牒。

是身为神捕司统领,对一个撼动国本的罪犯的审判。

也是身为妻子,对一个背叛了一切的丈夫的决裂。

夫妻之间,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只剩下正与邪的对立。

两人四目相对,脸庞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连烛火的爆裂声都消失不见。时间被无限地拉长,每一息都充满了爱恨交织的煎熬与张力。

蓝慕云眼中的所有戏谑、所有玩味、所有伪装,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尽数褪去。他深深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决绝而又痛苦的光,看着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眶。

许久,许久。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伪装,没有了轻佻,只有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是赞许,又仿佛是叹息,更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

他缓缓伸出手,无视了她瞬间变得警惕戒备的眼神,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温柔地抚过她冰冷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那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与他刚才的恶劣行径判若两人。

“我等着。”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这两个字,不是妥协,不是忏悔,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宣言。像是在说:我等着你来抓我,也等着你看清这天下的真相。

说完,他收回手,不再看她一眼,猛地转过身。

-

玄黑色的厚重披风在他身后扬起一道决绝而肃杀的弧线。

“铿——!”

他腰间的“惊龙”佩剑感应到主人的战意,自动出鞘半寸,又在剑鞘内重重合拢,发出一声清越激昂的龙吟。

他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留恋。那身披重甲的挺拔背影,在烛光的映衬下,仿佛真的要奔赴一场荣耀千秋的战争,充满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与决然。

“砰!”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卧房内,又只剩下叶冰裳一人。

直到门外那沉重而坚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她那副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的、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

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衣甲架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缓缓摊开自己的右手。

白皙如玉的掌心里,几道深深的月牙形指痕,早已刺破了皮肉,沁出了点点鲜红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绝望的花。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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