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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揭牌仪式后，余家屯的干部群众热情高涨，信心满满地投入到炉灶厂的建设中。
整个村子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连平日里最沉默的老人都开始关心起厂子的进展，时不时就有人背着手到工地转悠。
看着一天天垒起的厂房，眼里闪着期盼的光。
与大队办的集体养鸡场不同，炉灶厂已经脱离农村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生产出初级工业产品。
这个转变让村民们既兴奋又忐忑，他们隐约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个养家糊口的营生，更是一条通往新生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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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级工业产品是个啥意思？二胜给大家伙说说？
老王头笑眯眯地磕磕旱烟袋，鼓动着正在大场中给大家念报纸的二胜。
他这一问，顿时让在场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几个正在纳鞋底的妇女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二胜已经初中毕业，在村里也算是个文化人，但这个名词，对他来说也很新鲜。
他挠挠头，努力地将从洪歌那里听到的解释，说给大家听。
初级工业产品就是原材料经过加工后，再经过工业程序加工出来的产品，大家可以直接使用......
哦......众人恍然大悟，后面有小伙接了一句，那俺爹用竹子编的篮子，也是再加工过的，算不算是初级工业产品了？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顿时在人群中激起层层涟漪。
有人点头称是，也有人摇头反对，场子上顿时热闹起来。
这个......二胜难住了，洪歌当时给他说这个名词时，满脸的不耐烦，他就没敢深问下去。
他急得直搓手，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正在他左右为难时，人群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竹篮子不能算是初级工业产品。
二胜见到来人，眼前一亮，来人是镇上派下来的宣传员李秀娟。
她是一位从县城下来的知识青年，为人温柔和气，长相秀美，镇里的毛头小子都喜欢她。
今天她穿着一件半新的蓝布衫，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更显得清秀可人。
二胜拨开人群，几步窜到李秀娟面前，娟子姐，你来了，赶紧给大家伙讲讲这初级工业产品是啥意思？
他的声音里满是如释重负的欣喜。
站在人群后面的李秀娟，见大家将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有些拘谨。
她清清嗓子定定神，开口说道，自家编的竹篮不属于初级工业产品......
听到李秀娟这句话，几个老头安心了，相互交换着欣慰的眼神。
我说嘛，工人哪能这么不值钱，编个篮子要是也是工业产品，全村都是工人了。
但是......如果是村集体工厂编制出来的篮子，属于初级工业产品......李秀娟的话音未落，人群里就炸开了锅。
一个老头磕磕旱烟袋，粗声粗气地说：闺女，这是看不起人嘞，这篮子从厂子出来就身价变了？成工业产品，就不是我们农家篮子了？
他的话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服气，旁边几个老人也跟着点头。
李秀娟被问得有些慌了神，她努力镇定了一下。
用甜蜜的声音将自己从宣传队里学来的知识娓娓告诉村民：
大爷，这不是看不起咱自己编的篮子。
区别在于，咱们自己编篮子是为了自家用，顶多是邻里间换个针头线脑。
可要是厂子里生产的，就是要进入流通领域，要按照统一的规格标准，要核算成本利润，要纳入国家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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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外的一个稍高坡地站了两个人。
大队支书余富贵和一个穿半旧干部服的中年男子站在上边，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热闹的场院上。
余富贵望着人群中间侃侃而谈的李秀娟，对身边人说：
张干事，这次镇上派来的宣传员很不错，文化水平高，对群众也耐心。
他的语气里满是赞赏，眼角堆起了笑纹。
张干事笑了笑，掏出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次是咱林义县委直接抓的宣传，我们的宣传员不但有知识，也是专门去县里受过培训的。
他扭头对余富贵认真地说：老余，这次县里对你们厂很重视，咱全镇都动员起来了。
这可是咱们四溪镇的开天辟地的大事，自古以来，四溪镇还没有哪个村敢开厂子，生产大城市都抢着买的商品。
嘿嘿。余富贵笑得有点得意，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张干事从四清时期就跟他认识，两人脾气性格对路。
今天心情高兴，余富贵就忍不住想说点心里话。
刚开始，洪歌搞出太阳能炉子的时候，我们都没在意，以为是孩子好奇，喜欢玩耍，但是......
他拉长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劲，几个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都说能搞，会成事......
我们大队几个干部一商量，干！革命就是要敢闯敢拼......，这不，还真的搞成了。
说到最后，他已经眉开眼笑，嘴都合不起来了。
张干事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余啊，你们这可是走在了前面。现在全县都在看着你们呢，一定要把这事办漂亮了。
“前段时间，因为和……的误会，村里的干部群众都在打退堂鼓，担心会违反政策……”余
富贵的声音低了下来，神色也变得凝重，“那时候我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就怕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老人家的一番话，是春风，是及时雨，让咱的厂子爆发出生命力，咱世世代代的老农民也能在家门口当工人，这可是改天换日的大事。”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声音也有些哽咽。
此时的余富贵并不知道，因为他们的一个村办工厂，在上层中引起了多大的争论。
他更不知道，他们正在书写的，是一段农村工业化进程的历史。
老人定性余家屯大队的炉灶厂是以农业为基础、工业为主导的队办企业。
这个定调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也让那些质疑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件事在全国各级政府中产生重大影响，各地前来取经的人络绎不绝，让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一时间热闹非凡。
但是对于余家屯的村干部和群众来说，他们不明白事情的复杂性，他们有自己朴素的逻辑和看法。
在他们眼里，省里为洪歌颁了奖，县里来领导举办了揭幕仪式。
就是上级认可了这个厂子，认可了大队也能办工厂，认可了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的社员也能在家门口当工人......
一连几个月，余家屯社员处在极度兴奋中，事件中的主角洪歌，也被大家捧上天。
村里人教育孩子时总会说：好好读书，将来像洪歌一样有出息。
洪歌成了全村人眼中的骄傲，也成了孩子们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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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子给大家介绍完初级工业产品和农产品区别后，一回头，见小范站在人群外围。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手里拎着个布包，正含笑望着她。
小范见她注意到自己，赶紧朝她挥挥手，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娟子，看着她耐心地为村民们解答问题，看着她用手比划着解释那些难懂的概念，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小范哥，你怎么来了？娟子现在与小范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的疏离感。
她快步走到小范面前，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下乡这个半个月来，总能隔三岔五的遇见小范，每次见面都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