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哲把书卷往案上一推,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窗棂外的日头刚爬到中天,翰林院的同僚们都埋首于典籍之中,墨香混着淡淡的松烟味漫在空气里,偏他眼皮重得像坠了铅。
“杨兄这是昨夜又熬夜了?”邻座的编修探过头来,见他案上摊着的《水经注》还停留在前日的页脚,忍不住打趣,“听闻令妹在清河治水有功,连吏部都递了嘉奖文书,杨兄倒还有闲情犯困?”
杨书哲抓起茶盏猛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却没驱散那股子昏沉。他含糊应着“些许小事罢了”,指尖在书页上胡乱划着,心里却像长了草——方才路过御街时,看见杂耍班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铜锣声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比这满室的故纸堆热闹多了。
夜里回府时,袖中果然揣着个琉璃弹弓。是从天桥底下的小贩手里买的,据说是西域传来的新鲜玩意儿,能弹出石子打落檐角的风铃。他蹲在院里的石榴树下试了两回,石子偏得没边,倒惊飞了满树的麻雀。
“公子,这是清河来的信。”小厮捧着信笺进来时,见他正踮脚够树杈上挂着的风筝,忙上前扶了一把,“是县太爷亲笔呢。”
杨书哲接过信,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忽然想起杨书言临行前说“清河县的纸是桑皮做的,糙是糙了点,却禁得住潮”。他拆开信,见字迹比往日更瘦硬些,墨迹里还混着几点浅褐色的污渍,像极了泥浆溅上的痕迹。
信中的内容并没有过多描述治水过程的艰辛,只是简单提及了新修筑的堤坝能够抵御住秋季的洪水,并且还提到百姓们自发集资在堤岸上竖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杨公堤”三个大字。然而,在“公”字旁边,杨书言特意用红笔圈了起来,并在旁边批注道:“待到日后我更换了身份,再将其改为‘杨姑堤’即可。”
杨书哲紧紧捏住手中的信纸,仿佛能感受到杨书言在写信时的心情。正当他沉思之际,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骰子落入碗中的清脆声响。他心中一动,心想这应该是隔壁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又约了人在府里赌博。
杨书哲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起身去看看,然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案几上的那枚暖玉。这枚玉佩经过长时间的摩挲,已经变得愈发温润光滑,在烛光的映照下,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宛如杨书言在城楼上高举着它时的模样。
“把这信收起来。”他把信纸折好塞进抽屉深处,声音有些发闷,“明日……把我那本《农桑要术》找出来。”
小厮愣了愣,见他转身往书房走,背影竟比往日挺直了些,忙应着“哎”,转身去翻箱倒柜。月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那本被遗忘的《水经注》上,书页间夹着的半片干枯的槐叶,是从祠堂院里带回来的,边角已经卷了边。
而此时的清河县,杨书言刚从堤坝上回来。靴底沾满了泥,裤脚还在滴水,却顾不上换衣,正对着摊开的舆图写写画画。案上的油灯爆了个灯花,她抬头时,见窗外的月亮正圆,忽然想起上一世这个时节,杨书哲总爱提着灯笼在院里捉萤火虫。
“大人,京城的回信到了。”书吏递上信笺,见上面只有潦草的“知道了,勿念”五个字,忍不住道,“二公子这字……倒比从前有骨力些了。”
杨书言捏着那薄薄的纸,忽然笑了。她想起临行前杨书哲说“要配得上一个像样的弟弟”,或许这“像样”二字,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她提笔蘸墨,在给杨书哲的回信末尾添了句:“堤上的芦苇快抽新芽了,待你来时,我带你看它怎么在泥里扎根。”
写完搁笔时,窗外的风卷着水汽扑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倒像是替谁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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