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玉的声音在沉静的茶室里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直击要害的力度。“张年席”这个名字被提及的瞬间,唐郁时握着白瓷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温热的杯壁熨贴着皮肤,却驱不散心底骤然泛起的寒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难堪。
这分明不是她的错,但她早已代入唐郁时的位置,将这些都视为自己的愚蠢。
她缓缓抬起眼睫,目光迎上白昭玉那双看似慵懒、实则洞若观火的眸子。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嘲笑,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点玩味的探究,像在观察一件有趣的标本。这份不带情绪的审视,反而让唐郁时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过去那段“历史”的荒诞与沉重。
“是,白姨。”唐郁时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以前……是我太蠢,太年轻,被一些虚妄的东西蒙蔽了眼睛,做了很多错事,也……让姑姑操碎了心。”
她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杯中澄澈的茶汤上,仿佛在凝视自己曾经浑浊不堪的心绪。“追着他跑,把尊严和真心都踩在脚下,现在想想,真是……愚不可及。”
她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清雅的檀香似乎给了她某种支撑的力量。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那是一种经历过自我否定后重新锚定方向的澄澈。
“都结束了。”她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立下某种誓言,又像是在郑重地告别那个不堪的自己,“我保证,那样的错误,绝不会再犯第二次。我现在只想……只想好好学着做事,学着帮姑姑分担一点。”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和渴望,“姑姑她……太累了。我不想永远只是躲在她身后,被她保护着。我也想……能帮到她,哪怕一点点。”
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褪去了往日刻意伪装的乖巧,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剖白的真诚。
白昭玉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眼前这个女孩,像一块璞玉,那些被蒙尘的棱角正被现实一点点打磨出来,显露出内里坚韧的光泽。
“嗯,这话听着还像点样子。”白昭玉唇角终于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弧度,不再是之前那种浮于表面的戏谑,“唐瑜确实不容易,但收益实在可观啊。”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转向窗外摇曳的竹影,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茶室再次陷入安静,只有红泥小炉上水沸的微响和窗外潺潺的水声。但这沉默不再带着试探的张力,反而有种心照不宣的温和。
又闲聊了片刻,多是白昭玉随口问起唐郁时在公司跟着余婧学习的感受,唐郁时也一一认真作答,态度谦逊又带着初学者的谨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投下移动的光斑。白昭玉瞥了一眼腕表,姿态优雅地站起身:“行了小朋友,茶也喝了话也说了。走吧,送你回去,别让你姑姑等急了。”
车子平稳地驶回唐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下。正是下午时分,阳光给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白昭玉率先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替唐郁时拉开车门。
“去吧。”她站在车旁,身姿挺拔,香槟色的套装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谢谢白姨,今天受益匪浅。”唐郁时真心实意地道谢,微微躬身。
就在她准备转身走向大厦旋转门时,白昭玉却忽然向前迈了一小步。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毫无预兆地抬起,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道,轻轻落在了唐郁时的发顶。
掌心温热,带着一点点薄茧的触感。那一下揉弄的动作极其自然,却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暧昧。白昭玉微微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唐郁时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清冽又神秘的木质冷香,混合着刚刚茶室里沾染的淡淡檀香气息。
阳光勾勒出白昭玉精致的侧脸轮廓,她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几乎称得上宠溺的笑意,眼神亮得惊人,紧紧锁住唐郁时瞬间僵住的面容。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唐郁时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一股混杂着慌乱、羞窘和莫名悸动的热意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我、我上去了!白姨再见!”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丢下这句话,猛地向后撤了一步,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乱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嗒嗒”声,纤细的背影带着明显的仓皇,迅速消失在巨大的旋转玻璃门后。
白昭玉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离开。她望着唐郁时消失的方向,唇边那抹笑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加深了,如同水波荡漾开去,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猎物般的、纯粹的兴趣盎然。她轻轻捻了捻刚才揉过女孩发顶的指尖,仿佛在回味那柔软微凉的触感,低低地、带着愉悦地轻叹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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