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之息核心崩散的余波,如同退潮般从沉眠之谷撤离,带走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吞噬感,留下的,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彻底的废墟,以及比废墟更沉重的……伤亡。
林笺跪在雷昊身边,手掌紧贴着他冰凉的胸口,右眼黯淡的刻痕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即将燃尽的余烬。她压榨着灵魂深处最后一丝与生命源流的联系,将那股微弱却纯粹的新生力量,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泪水与近乎绝望的祈求,源源不断地渡入雷昊体内。
他身躯上那层代表凋零侵蚀的灰败死气,在这顽强生命力的冲刷下,如同遇到阳光的薄冰般,极其缓慢地开始消融、褪去。但这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雷昊的生命之火依旧摇曳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脸色是一种失去所有血色的惨白。
另一边,阿古瘫倒在地,半边机械躯壳被腐蚀得面目全非,裸露出的线路和构件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仅存的左臂偶尔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他机械眼中的红光已经彻底熄灭,只有内部核心处理器因维持最低限度生命维持系统而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证明着他尚未“死去”。
时间在死寂的谷地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刀割。林笺的精神与体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视野开始发黑,身体摇摇欲坠,但她按在雷昊胸口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她不能放弃,这是她用同伴近乎牺牲的代价换来的生机,她必须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永恒。
雷昊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林笺几乎停止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只见他胸膛的起伏似乎明显了一丝,那惨白的脸色也隐约透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生气。
有效!林曦的本源之露和她引导的生命力,起了作用!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与后怕的激流冲垮了林笺的意志,她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但手依然固执地按在雷昊胸口,继续着那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维系。
她必须带他们离开这里!沉眠之谷虽然核心已毁,但此地残留的凋零气息依旧浓郁,对于重伤的他们而言,无异于致命的毒药。
林笺艰难地挪到阿古身边。她不懂机械维修,只能尝试着将一丝最温和的生命能量,导向阿古躯壳内部那尚在运作的生命维持系统单元,希望能为其提供一点点额外的支撑。做完这一切,她已是汗如雨下,眼前阵阵发黑。
休息了片刻,积蓄起一丝力气后,林笺开始行动。她撕下自己衣物上还算干净的布条,将雷昊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仍在缓慢渗血的伤口粗略包扎。然后,她看向阿古。阿古的机械躯壳沉重无比,绝非她所能背负。
她目光扫过谷地,找到几根相对完好的、由某种坚硬枯木形成的长棍,又用剩余的布条和找到的坚韧藤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制作了一个简陋的拖架。将阿古沉重的身躯一点点挪到拖架上,固定好,几乎耗尽了林笺最后的气力。
她将拖架的绳索套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咬紧牙关,如同逆水行舟的纤夫,一步一步,拖着昏迷的阿古,搀扶着意识模糊、仅能凭借本能迈步的雷昊,向着谷外,向着来时的方向,开始了无比艰难的跋涉。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肩膀被粗糙的绳索磨破,鲜血浸湿了衣物;搀扶雷昊的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脑海中因过度消耗和精神冲击而产生的嗡鸣从未停止。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回到还有生机的地方!
来时一路激战,归途却只有死寂与沉重。来时三人同行,归途却是一人肩负所有。
当她终于拖着两个沉重的同伴,踉跄着踏出沉眠之谷那象征着生死界限的谷口,重新感受到外部雨林那微弱却真实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时,她双腿一软,连同拖架和雷昊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带着惊疑与警惕的雨林部落土语呼喊声……
……
再次恢复意识时,林笺闻到了熟悉的草药气味和烟火气息。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在了部落那间铺着兽皮的木榻上。阳光从叶隙间透下,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她猛地坐起,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别急,他们没事。”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响起。是那位部落萨满,她正坐在榻边的木墩上,手中捣着药草。
林笺急切地望去,看到雷昊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榻上,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已经恢复了少许血色,胸膛平稳起伏,身上覆盖着厚厚的药膏。阿古则被安置在角落,那破损严重的机械躯壳被部落的人用某种坚韧的植物纤维和树脂进行了初步的固定和包裹,虽然看起来颇为怪异,但至少不再有零件散落的危险。
林笺长长地、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靠回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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