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如同沉入温暖、厚重的深海,意识漂浮在记忆与感知的碎片之间。林笺能“看到”那贯穿天地的翠绿光束,能“听到”老铁颚最后的嘱托在灵魂深处回响,能“感觉”到玛法里奥扭曲意志崩塌时释放出的、混杂着愤怒与解脱的磅礴波动。
还有那古老的契约——生命之源与毁灭之根永恒的平衡之舞——其印记如同炽热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的灵魂架构之上。无数关于生长与凋零、萌发与沉淀、创造与归墟的知识与韵律,如同浩瀚的星河,在她意识中缓缓旋转,既亲切又陌生,既庞大得令她战栗,又细微得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深沉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感官的回归: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寸肌肉都泛着使用过度的酸痛,喉咙干渴得如同龟裂的土地。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奇异的……“通透”感。仿佛之前一直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世界,而现在玻璃被移开了。
她尝试睁开眼。
光线有些刺目,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了周遭。她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木榻上,头顶是由宽大叶片和粗壮木材搭建的穹顶,缝隙间透下南疆特有的、被茂密植被过滤后的柔和天光。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苦涩而清新的气味,混合着泥土和烟火的气息。这里似乎是某个雨林部落的居所。
“她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林笺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脸上涂着简易油彩、穿着麻布短褂的少年正快步跑出屋子,嘴里还用土语呼喊着什么。
很快,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雷昊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他快步走到榻前,那张总是带着桀骜或暴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如释重负。
“林笺!你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刻意放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到她。
“还…好。”林笺开口,声音干涩微弱,“就是…没什么力气。”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股强烈的虚脱感立刻传来。
“别乱动!”雷昊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动作有些笨拙,“你昏迷三天了!萨满说你的精神损耗极大,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静养。”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眼睛…”
林笺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摸自己的眼睛,却被雷昊拦住。
“别看,没镜子。”雷昊从旁边拿起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碗,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先喝点水。”
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林笺感觉舒服了一些。她借着雷昊手臂的力量,稍微撑起一点身子,靠坐在榻上。她的目光掠过雷昊,看到他身上包扎着的伤口,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未能完全掩去的疲惫与悲伤。
“老铁颚他…”林笺轻声问。
雷昊的眼神黯淡下去,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部落的人按他们的仪式…送他回归雨林了。他说…那是他最好的归宿。”他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又缓缓松开,“阿古在外面,他在整理数据,还有…守着老铁颚留下的一些东西。”
正说着,阿古那标志性的、带着轻微液压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走进屋内,机械躯壳上明显多了不少修补的痕迹,但行动似乎已无大碍。他的机械义眼扫过林笺,红光稳定。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精神波动频率高于基准线,但与‘契约印记’残留共鸣数据吻合,属于预期内的适应性变化。”阿古用他那一贯平稳的电子音汇报着,然后,他伸出机械手,掌心托着两件东西。
一件是老铁颚那柄从不离身的、沾染过无数猎物鲜血和神秘药膏的骨匕。另一件,则是那枚曾经引发无数风波、如今已彻底黯淡无光、如同普通朽木的“活林种子”。
“老铁颚的遗物,按照部落习俗,应由最亲密的战友或继承者保管。”阿古将骨匕递向雷昊,“他临终前,虽未明言,但逻辑分析表明,他认可你的资格。”
雷昊身体一震,看着那柄熟悉的骨匕,眼圈微微发红。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柄蕴含着老猎人一生经验与意志的武器,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阿古又将目光转向林笺,将那枚“活林种子”递到她面前:“此物体内能量结构已彻底崩溃,玛法里奥留下的意志烙印也已消散。但其材质本身,曾作为‘契约之力’的载体与通道。根据扫描分析,其内部残留有极微量的、与您眼中印记同源的能量粒子,可能对您理解并控制新增能力有所助益。建议保留,进行深入研究。”
林笺看着那枚曾经冰冷刺骨、如今却再无威胁的“种子”,心情复杂。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木质表面,果然,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亲切的共鸣感从指尖传来,与她灵魂深处的契约印记隐隐呼应。她点了点头,将其小心收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