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林笺倒下,生机如烛火熄灭,连带着那枚躁动不休的“活林种子”也彻底黯淡,化为凡木。根巢之内,只剩下巨型根须缓慢蠕动的粘稠声响,以及强化衍体们喉间发出的、低沉而持续的威胁性嘶鸣。它们不再发动狂暴攻击,只是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层层叠叠地围拢着,将那棵扭曲的灰败巨树,以及树下失去意识的林笺,牢牢拱卫在中央。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雷昊的心脏。他双目赤红,粗重的喘息带着血腥气,体内气劲因之前的爆发而近乎枯竭,握着拳的手臂微微颤抖,却连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重围都做不到。
老铁颚背靠着阿古冰冷的金属躯壳,骨匕横在胸前,浑浊的眼睛扫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活林造物,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干涸河床。他沙哑地低语:“没用了…核心意志已经注意到我们,硬闯,十死无生。”
唯有阿古,那冰冷的机械义眼,依旧死死锁定在林笺摊开的手掌上。扫描模块功率提升至临界点,过滤掉周围混乱的能量背景噪音,全部算力都聚焦于那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光。
不是活林那令人作呕的墨绿,而是一种…更纯粹,更接近于初生嫩芽、雨后新泉的…翠绿。
它太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湮灭。但它存在着,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律的顽强,在林笺指尖持续闪烁。
“她还活着。”阿古的电子合成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道惊雷在雷昊和老铁颚耳边炸响。
“什么?!”雷昊猛地转头,几乎不敢置信。
“生命体征读数低于仪器检测阈值。”阿古的机械臂微微调整角度,指向林笺的指尖,“但存在未知能量信号,频率…与活林能量场截然不同,呈现高度有序性及…微弱增长趋势。推断:主体意识未完全湮灭,正在与入侵意志进行深层对抗,该光点为对抗产生的副产物或…锚点。”
老铁颚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出一丝精光,他死死盯着那点微光,嘴唇翕动,如同在回忆什么最古老的歌谣或禁忌知识:“不同源…有序…难道…是那个传说…生命之源与毁灭之根的…古老契约?”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就在这时,那点翠绿色的微光,仿佛回应着他的话语,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光芒的范围没有扩大,但其核心的亮度,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与此同时,那棵灰败巨树树干上,玛法里奥面孔的双眼,那两团缓缓旋转的墨绿色旋涡,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缕不该存在于“永恒活林”体系内的异质光芒。旋涡的转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加快,一股更加隐晦、却更加庞大的意志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开始向着林笺的方向缓缓汇聚、收束。它不再急于吞噬,而是要彻底碾碎这粒“尘埃”。
“它在注意那光!”雷昊低吼,肌肉再次绷紧。
“不能让它得逞!”老铁颚猛地站直身体,眼中闪过决绝,“铁脑袋,还能分析出那光点的能量特性吗?哪怕一丝规律也好!”
阿古的义眼红光急促闪烁:“能量结构极度复杂,无法完全解析。但捕捉到其波动与…周围被活林之力压制的、残存的自然生命流存在极微弱共鸣。推测:该能量可能具备…引导或激发原生生命力的潜在特性。”
“引导原生生命力…”老铁颚喃喃重复,随即,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不再看向周围的衍体,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将那双布满老茧、沾染过无数猎物鲜血的手,轻轻按在了脚下那被活林根须覆盖、看似死寂的“地面”上。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自身那属于老猎人的、与这片原始雨林千丝万缕联系的生命气息,毫无保留地、如同祭品般,向着脚下深处那被活林之力深深压抑的、雨林真正的“本源”,传递出去。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呼唤,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最古老的祈请。
他在赌,赌这片雨林即便被扭曲、被压制,其最底层的生命之根,仍未完全屈服于玛法里奥的疯狂意志。他在赌,林笺指尖那点微光,就是唤醒这沉寂根源的…最后一把钥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铁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按在地上的双手微微颤抖,仿佛正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周围的衍体似乎察觉到了这异常的能量流动,开始躁动不安,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几条粗壮的根须缓缓抬起,对准了老铁颚,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笺指尖那点翠绿色的微光,仿佛受到了老铁颚那牺牲般呼唤的滋养,猛地炽亮了一瞬!虽然依旧微弱,但一道清晰无比的、带着盎然生机的翠绿色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细丝,猛地从光点中射出,不是射向任何活林造物,而是径直没入了老铁颚双手按压的地面!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能让灵魂随之震颤的嗡鸣,从地底深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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