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细密急促,敲打着窗棂,如同此刻陆绎心中骤起的波澜。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金疮药细腻的触感,以及……方才触及那处旧伤疤时,一瞬间的凝滞。
那疤痕位于今夏右肩胛下方,颜色已淡,呈狭长的浅白色,显然年月已久,并非新伤。其形状位置,竟与他卷宗中记载的一桩旧案里的某个细节隐隐吻合——那桩涉及多年前一桩朝廷秘辛,以及一个可能被牵连、下落不明的家族……
“大人?”今夏的声音带着一丝痛楚后的虚弱,以及被他突然停顿的动作所引发的疑惑。她侧过头,试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烛火摇曳下,他俊朗的侧脸线条紧绷,眸色深沉如窗外夜色,让人看不透情绪。
陆绎骤然回神,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眼下绝非追问旧事的时机。他迅速收敛心神,动作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利落,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细布仔细缠绕包扎。
“忍着点。”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手下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许。
“这点小伤,没事儿。”今夏呲了呲牙,倒抽着冷气,却仍不忘嘴硬,“想当年我跟大杨追查那个江洋大盗,受的伤比这重多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疼得咧嘴。
陆绎瞥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强撑,手下包扎的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便处理妥当。他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今夏未受伤的肩头。
“今夜袭击之人,身手利落,目的明确,若非你……”陆绎顿了顿,视线落在她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若非她下意识推开他,那淬毒的短箭或许就已钉在他的身上。这份下意识的维护,让他心头莫名一窒,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滋生,与他心中的疑窦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辨。
他起身走到窗边,并未完全推开,只透过缝隙警惕地向外望去。雨幕笼罩下的街道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方才的袭击者早已遁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
“人已经走了,但未必走远,或许在暗处盯着。”陆绎合上窗棂,语气凝重,“此地不宜久留。”
今夏挣扎着想坐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北镇抚司?”
“不可。”陆绎摇头,“敌暗我明,此刻外出,极易再遭伏击。况且……”他目光扫过房间,“他们选择在客栈动手,而非我们回衙门的必经之路,或许另有图谋,也可能是在试探。”
他走回床边,沉吟片刻:“今夜我们就在此固守。你受伤需要休息,天亮之后,再作打算。”
今夏闻言,虽觉得留在险地并非万全之策,但也明白陆绎的判断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她点点头,忍不住又朝窗口方向望了望,心有余悸。
陆绎吹熄了桌上大部分的蜡烛,只留下一盏灯烛置于房间角落,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既能勉强视物,又不至于让屋内情形被外面一览无遗。他搬过一张椅子,坐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腰背挺直,手按在绣春刀柄上,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连绵的雨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今夏侧躺着,伤口一阵阵抽痛,让她无法入睡。她看着黑暗中陆绎挺拔如松的轮廓,心底莫名安定了些许。但方才他看见自己旧伤时那一瞬间的异常,她并未错过。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大人……”
“嗯?”陆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我肩上那旧伤,是小时候调皮爬树摔下来被树枝划的,难看死了。”她故作轻松地解释道,语气试图恢复往日的跳脱,“是不是吓到您了?”
黑暗中,陆绎沉默了片刻。她的主动解释,反而让他心中的疑团更大。那伤口的形状,绝非简单树枝所能造成,更像是……某种特制利器所致。
但他并未戳穿,只是淡淡应道:“无妨。睡吧,保存体力。”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今夏心里反而更加打鼓,却也不敢再问。疼痛和疲惫渐渐袭来,她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陆绎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锐利,毫无睡意。
今夜之事,绝非偶然。袭击者训练有素,像是专业的杀手。是针对他?还是针对袁今夏?亦或是……针对他们正在调查的案子?
而袁今夏肩头的那处旧伤,像一根刺,悄然扎进他心里。那个失踪的家族,那个卷宗里语焉不详的记载,与眼前这个看似明朗活泼、有时又透着古怪机灵的小捕快,究竟会有何关联?
他凝视着黑暗中熟睡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辨。原本只是觉得她办案机敏,或许可堪一用,如今看来,她身上似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这些秘密,是否会危及她自身?又是否会将他乃至北镇抚司都卷入更深的旋涡?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天边隐约透出一丝微光。
陆绎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如同一尊守护在暗夜中的雕塑。他知道,风雨并未停歇,只是暂时隐匿。而当天光彻底放亮,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暗潮。
他需要查清的,不仅是今晚的袭击,还有……关于袁今夏的过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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