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的昏暗被几缕从通风口渗入的、灰白色的天光勉强驱散。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草药、烟火和挥之不去的淡淡**气味。雷恩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臂,传来阵阵深入骨髓的抽痛和冰冷的麻木感。
梦境残片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但影缚者断指那冰冷恶毒的低语,却并未完全离去,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萦绕在意识的最边缘,带来阴魂不散的不适感。更清晰的是昨夜捕捉到的那些碎片信息——“仪式”、“归位”、“双月重合”、“苍白之径”…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刺穿着他对艾莉亚安危的焦虑。
必须恢复力量!必须尽快!
他挣扎着想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带来一阵眩晕和窒息感。全身无处不痛,左臂被厚厚的灰苔膏和软皮包裹着,沉重而僵硬,仿佛不属于自己。新生的星辰血脉如同干涸河床下的暗流,微弱却顽强地流淌着,缓慢修复着创伤,驱散着残余的冰冷,但这速度太慢了!
他的目光扫过地穴。大部分族人还在沉睡,脸上带着疲惫与不安。角落里,那截被厚兽皮包裹的断指静静躺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残余波动。守夜的猎人靠在岩壁旁打盹。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靠在入口附近岩壁、抱着简陋长矛、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年轻猎人——阿鹿。他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不顾反对将他拖回来的人。
雷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用还能动的右手支撑着身体,极其缓慢、无声地挪向地穴出口。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他不能惊动任何人。灰石部落的恐惧和谨慎他感同身受,他不会强求帮助,也不想再给他们带来任何可能的危险。
靠近出口时,他故意让一块松动的石子从手边滚落。
“咔哒。”
细微的声响立刻惊醒了阿鹿。他猛地抬起头,看到几乎挪到眼前的雷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长矛,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你醒了?你想干什么?”
雷恩停下动作,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阿鹿,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水…”
阿鹿犹豫了一下,还是解下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雷恩用颤抖的右手接过,贪婪地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谢谢…”他递回水囊,目光落在阿鹿那张还带着稚气、却写满忧虑和疲惫的脸上,“你叫…阿鹿?”
阿鹿愣了一下,点点头,警惕未消。
“我听到…昨晚…”雷恩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耗费力气,“他们说…你妹妹…需要…星露花?”
阿鹿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充满戒备:“你偷听我们说话?!”
“不是…故意…”雷恩喘息着,“昏迷中…听到一点…”他盯着阿鹿的眼睛,那里面有对妹妹的担忧,有对冒险的恐惧,还有一丝被生活磨砺出的倔强。“告诉我…深谷…在哪?星露花…什么样?”
阿鹿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话:“你问这个干什么?就你现在这样,一阵风都能吹倒!你还想去深谷?那是送死!靠近巨怪醒来的地方!还有影爪豹!还有瘴疠毒雾!”
“告诉我。”雷恩重复道,声音依旧嘶哑虚弱,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掌心。那里,沾染的尘土和血污中,几点极其微弱的银色星尘,仿佛回应着他的意志,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纯净的气息。
阿鹿的目光瞬间被那微光吸引,他脸上的愤怒和质疑凝固了,转而变成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看看雷恩惨不忍睹的状态,又看看那一点微弱却真实的星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那花…或许…也能帮我。”雷恩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我需要它。你也需要。告诉我方向,描述那花。我…自己去。”
“你疯了!你真的会死的!”阿鹿压低声音吼道,带着一种焦急和不解。
“呆在这里…缓慢恢复…等死…”雷恩断断续续地说,目光扫过地穴里恐惧的族人,扫过那截断指,“或者…赌一把。早点恢复…去找…我必须找到的人。”他没有明说艾莉亚,但眼中的焦灼和决绝说明了一切。
阿鹿沉默了。他死死咬着嘴唇,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看着雷恩那双燃烧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信念的眼睛,再看看他掌心那点奇迹般的光,又想到咳血不止、日渐虚弱的妹妹…终于,他猛地一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
“从出口往东…看到三棵扭在一起的枯死黑铁木…就顺着陡坡往下…那下面雾气终年不散,就是瘴疠深谷…”他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星露花…晚上才看得清…花瓣是半透明的,像冰片,会发出很弱的蓝光…通常长在背阴的岩缝里,或者腐烂的古树根下面…但一定要小心!那蓝光也会吸引影爪豹!还有谷底的雾,吸多了会烂肺!”他描述得很仔细,显然曾在远处无数次眺望幻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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