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关的秋日来得格外肃杀。
曹操站在关城之上,眺望着远处连绵的汉军营寨。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那“汉”字大旗刺得他眼睛生疼。许褚重伤未愈,曹彰北归,粮草被劫——短短半月,局势竟恶化至此。
“主公,关内粮草仅够十日之用。”程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曹操没有回头,手指敲击着冰冷的城墙砖石:“中原的粮队到何处了?”
“刚过潼关,至少还需二十日才能运抵。”
二十日。曹操心中冷笑。刘备会给他二十天吗?诸葛亮会给他二十天吗?
“报——”传令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沉默,“幽州八百里加急!”
曹操猛地转身。亲兵呈上书信,火漆已裂,显然是途中不敢有丝毫耽搁。他展开竹简,目光扫过那些仓促写就的字迹,脸色渐渐沉如寒铁。
轲比能集结五万鲜卑铁骑,已破渔阳,兵锋直指蓟城。牵招死守待援,但若无骑兵驰援,幽州门户恐将洞开。
“好,好一个轲比能。”曹操的声音很轻,轻得让周围将领都屏住了呼吸,“趁孤与刘备相持汉中,竟敢南下劫掠。”
他看向手中书信最后一句话:“若幽州失,则河北震动,邺城危矣。”
邺城。那是他的都城,是他的根基所在。
“主公,”夏侯墩上前一步,“末将愿领兵回援!”
曹操摆了摆手。他何尝不想分兵?但眼前的刘备军如同饿虎,正等着他露出破绽。阳平关若失,汉中全境尽归刘备,到时候别说幽州,整个战略态势都将逆转。
“曹彰现在何处?”他突然问。
“按行程计算,曹彰公子应已过黄河,不日便可抵达幽州。”
曹操沉默了。他想起那日议事堂上,曹彰跪地请命北归时的眼神——那不是畏惧,而是某种他看不懂的坚持。如今想来,那小子说得对:边将不可妄杀,边防不可松懈。
“传令下去,”曹操终于开口,“全军收缩防线,放弃关外所有营寨,固守阳平关。另,从关中急调三万石军粮,走子午谷小道,不惜一切代价运抵关内。”
“主公,子午谷险峻异常,恐损折过多...”程昱劝阻道。
“那就用命填!”曹操厉声道,“没有粮,这关守不住!没有幽州,这天下也守不住!”
众将悚然。他们从未见过主公如此失态。
曹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去吧。让孤静一静。”
众人退下后,他重新望向汉军营寨。落日余晖中,那些营帐像一只只蹲伏的巨兽,等待着吞噬时机的到来。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赵云。
那个在长坂坡单骑救主,在汉水空营退敌,如今又“私放敌将”的赵云。曹操曾无数次想将此人收入麾下,如今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收服不了的。他的忠,不是忠于某个人,而是忠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而正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让曹彰得以北归,让他此刻还能指望幽州不丢。
“好一个赵子龙。”曹操喃喃自语,“你这一放,放出了孤的软肋,也放出了你自己的格局。”
他忽然觉得讽刺。自己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却无一人如赵云这般,看得清什么是真正的“大敌”。荀彧曾看得清,但荀彧死了。如今,连敌营中都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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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大营,中军帐内。
诸葛亮正在沙盘前推演。张飞劫粮成功,许褚重伤,曹彰北归——一连串的胜利本该让人振奋,但他眉宇间却有一丝凝重。
“军师何故忧虑?”刘备问。
诸葛亮羽扇轻点沙盘上阳平关的位置:“曹操收缩防线,是要死守。而据细作来报,他正从关中调粮走子午谷。若让他粮草运抵,这阳平关恐成第二个合肥。”
合肥。那个让孙权屡攻不下的坚城。
“那就在运粮途中截杀!”张飞大声道。
诸葛亮摇头:“子午谷地形复杂,曹操必派重兵护送。强攻伤亡太大,且若不能全歼运粮队,反而打草惊蛇。”
帐内一时沉默。
这时,亲兵来报:“赵将军求见。”
“快请。”
赵云进帐,风尘仆仆。他刚从巡防前线回来,甲胄上还带着秋露。
“子龙来得正好,”刘备道,“军师正为曹操运粮之事犯难。”
赵云走到沙盘前,看了片刻,忽然道:“或许不必截粮。”
“哦?”诸葛亮挑眉。
“曹操走子午谷运粮,说明关中粮仓也已吃紧。”赵云的手指沿着子午谷向北,一直点到长安,“他这是拆东墙补西墙。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让他运?”
张飞急了:“子龙,你这说的什么话!让曹贼运粮进城,这关还怎么打?”
“三哥莫急。”赵云平静地说,“曹操要守关,就让他守。我们分兵一支,出祁山,走陇西,直逼长安。”
帐内空气一滞。
诸葛亮眼睛亮了:“围魏救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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