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的第一场雪落在长安城头时,童渊勒马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赵云牵着白狼王穿过明德门,城墙砖缝里渗着暗红。街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胡商牵着骆驼叫卖西域琉璃,屠户案上的猪肉却无人问津。穿襦裙的妇人攥着断线铜钱,在粮铺前转了三圈又缩回巷角。
师父,长安米价又涨了。赵云摸出怀里的干粮袋,里面只剩半块发硬的胡饼。昨夜他们在渭桥露宿时,听见更夫说东市粮铺前日遭了劫,掌柜悬梁自尽。
童渊望着酒肆招旗上褪色的醉仙楼三字。十年前他随师父玉真子云游至此,楼上琵琶声能飘过三条街。而今招旗半卷,窗棂上结着蛛网,掌柜正驱赶偷酒糟的流民。
去西市给白狼王买肉。童渊突然按住赵云肩膀,少年人耳后的银链子晃了晃——那是昨夜在龙门渡收拾行囊时,从鲜卑骑兵尸首上摘的狼牙坠子。
白狼王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滚出低吼。人群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膻腥味,像生羊肉在雪地里放了三日。
西市比东市热闹些,却透着股怪异的喧嚣。卖胡饼的摊子支在血泊旁,屠户刚宰完羊,刀还滴着血,顾客却盯着羊眼睛看个不停。
这羊不对劲。赵云蹲下身,羊角膜蒙着层白翳,像是得了疫病。
屠户操着凉州口音啐了一口:小娃娃懂个屁!这是鲜卑进贡的草膘羊...
话音未落,白狼王突然扑向香料铺。穿褐色皮裘的胡商正往陶罐里倒粉末,狼吻几乎擦着他手背掠过。陶罐坠地,灰白色粉末在雪地里腾起呛人烟雾。
人群惊叫四散。赵云扑过去按住白狼王脖颈,狼毛里沾着几点银色碎屑,在阳光下泛着磷火似的幽光。
师父...赵云捻起粉末凑到鼻尖,瞳孔骤缩,是砷霜。
童渊的宝剑已抵住胡商咽喉。男人帽子滑落,露出一截编着铜铃的细辫——那是鲜卑贵族的标志。
谁让你在长安卖毒?童渊剑尖压进皮肉。
大...大单于...胡商突然咬破后槽牙,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长安...要变天了...
暮色四合时,赵云把白狼王留在客栈,独自跟着胡商留下的血迹往城西走。雪越下越大,掩住了断续的暗红脚印。
穿过七拐八绕的永巷,前方突然传来胡笳声。破败的土地庙前,悬着盏气死风灯,灯下站着个戴帷帽的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
小郎君迷路啦?女人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赵云按住腰间青霜剑,帷帽轻纱被风掀起半角,露出一张涂着靛蓝图腾的脸——那是鲜卑萨满巫师的标记。
我找卖砷霜的。赵云压着嗓子。
女人突然笑出声,怀里的襁褓掉在地上,露出个栩栩如生的泥娃娃,娃娃眼睛是两颗绿松石,在雪夜里泛着幽光。
往东走三里地,乱葬岗有你要的热闹。女人转身隐入黑暗,地上泥娃娃突然裂开,渗出黑血。
乱葬岗的枯树上蹲着几只乌鸦。赵云踩着积雪往里走,血腥味混着羊肉膻气越来越浓。前方土坡下亮着灯火,十几顶毡帐围成圈,帐间穿行着穿皮裘的鲜卑武士。
新到的货在东帐。守卫用鲜卑语嘟囔着,赵云贴着墓碑听见长安令除夕几个词。
他摸到东帐后,用青霜剑划开毡布缝隙。帐内点着牛油灯,案上摆着十来个陶罐,和西市胡商装砷霜的罐子一模一样。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正往竹简上刻图,刻刀落下处,隐约可见等字。
大人,萨满说泥人裂了。有武士掀帘进来。
男人停刀冷笑:童渊那老匹夫来了?正好,连带他徒弟...
赵云屏住呼吸往后退,冷不防踩断根枯枝。武士们瞬间警觉,十余把弯刀出鞘,金属摩擦声刺破雪夜。
有老鼠!武士们举着火把往东帐涌。赵云转身要逃,余光瞥见土地庙方向亮起火把——童渊举着赵云的降龙点钢枪踏雪而来,身后跟着白狼王。
师父!赵云挥剑劈翻两个武士。
童渊枪尖挑起雪团砸向火把,混乱中扯下帐帘裹住陶罐:砷霜遇火则燃!
武士们慌忙去护陶罐,赵云趁机点燃毡帐。烈焰舔过干草,火舌瞬间吞没三顶帐篷。混乱中穿锦袍的男人抢了匹马要逃,白狼王突然从阴影里扑出,一口咬住马腿。
鲜卑大单于要烧长安!男人被童渊踩住胸口,除夕夜火起时...
说清楚!赵云剑尖抵住他咽喉。
男人突然抽搐起来,七窍流出黑血——他咬碎了毒囊。
除夕那日,长安城张灯结彩。东市粮铺重新开张,西市胡商都不见了踪影。童渊和赵云站在明德门城楼上,看百姓抬着年猪往家走。
那日抓的武士都自尽了?赵云摸着白狼王耳朵。
童渊点头。他连夜带着虎符找到城门校尉,搜出三车砷霜和十具火箭。鲜卑人打算在除夕夜用毒烟熏昏守军,再火箭点燃宫室。
可他们为何选在长安...赵云望着远处宫阙飞檐。
童渊突然指向城西。暮色中,土地庙方向升起一串红灯笼,隐约可见戴帷帽的女人站在灯下,怀里抱着个新的泥娃娃。
长安的水啊,童渊枪尖挑起片雪花,落在掌心化成冰,从来都是暗流涌动。
白狼王突然低吼起来,城外传来马蹄声。新任长安令带着骑队冲进城门,马蹄在雪地上踏出整齐的沟壑。
童渊和赵云默默的让到一边,等长安令的骑兵队过去之后,骑马离开了长安。此时已经是大年初一,想必李彦已经等急了吧!算算路程,快马加鞭还要三天。不管是童渊还是赵云,都不希望在节外生枝了。本来是来陪李彦过年的,结果大年初一了,他们还在长安。现在倒是可以掉头回常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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