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诸葛亮便向身旁侍从示意。不多时,两名侍从搀扶着一人从侧厅缓缓走出。正是刘琦!
只见刘琦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身形消瘦,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咳,任谁看去,都是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他被扶到一旁坐下,气息微弱地向鲁肃点了点头,算是见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似乎难以说出。
鲁肃是何等眼力,他一看刘琦这副形销骨立的样子,心中顿时一片雪亮。这刘琦,显然已是油尽灯枯,恐怕连三个月都熬不过去了!诸葛亮提出这个条件,看似让步,实则是一个缓兵之计,而且是一个期限极短的缓兵之计!他是在用刘琦将死的、明确可见的未来,来堵住江东眼下即刻索地的要求。
鲁肃心中飞快盘算:若此时强行索要,不仅理亏(毕竟名义上荆州还是刘琦的),而且必然导致孙刘联盟破裂,北方的曹操势必拍手称快。反之,若同意此约,不过是等待数月,待刘琦一死,荆州法理上便成了“无主之地”,届时再以赤壁之功和盟约要求刘备归还,则名正言顺得多。虽然让刘备白占了几个月的便宜,但相比于联盟破裂的风险,这无疑是当前最务实的选择。
想到这里,鲁肃脸上的凝重渐渐化开,他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刘琦,又看了看成竹在胸的诸葛亮,最后目光落在主位的刘备身上,长叹一声,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唉……孔明先生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肃亦非不通情理之人。”鲁肃的语气缓和下来,“刘琦公子确是景升公之后,皇叔辅佐侄儿,于情于理,肃无从反驳。也罢……”
他站起身,郑重地向刘备和诸葛亮拱手:“便依孔明先生之言。今日之约,肃当回去禀明吴侯与周都督。在刘琦公子……嗯,在公子健在之时,我东吴不再提索还荆州之事。但请皇叔与军师牢记今日之约,待到他日,公子若有不测,荆州之事,还望皇叔能履行诺言,再行商议,届时,望以赤壁之情、同盟之义为重!”
刘备闻言,立刻起身,面露感激之色:“备,多谢子敬先生体谅!先生放心,备虽不才,亦知信义为重。今日之约,天地共鉴,待到他日,必与吴侯、都督妥善商议荆州之事,绝不负江东今日之情!”
诸葛亮也起身还礼:“子敬深明大义,顾全联盟大局,亮,钦佩之至。”
一场看似不可避免的激烈冲突,就在诸葛亮巧妙的情理运用和鲁肃的顾全大局下,暂时化解了。双方达成了这个基于“刘琦生命”的脆弱协议。
鲁肃带着这份口头约定离开了荆州,他心中既有完成使命、暂时维持住联盟的轻松,也有一丝对未来的隐忧——诸葛亮智计百出,今日能借刘琦拖延,他日刘琦死后,又当如何?他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江陵城,心中暗道:“孔明啊孔明,你虽赢了这一局,但这‘借’字,我江东记下了。望你到时,真能信守诺言。”
而荆州府衙内,送走鲁肃后,诸葛亮看着被搀扶下去的刘琦,眼神深邃。他深知,这仅仅是开始。周瑜不会甘心,江东的索求也不会停止。刘琦这面旗帜,还能支撑多久?为刘备集团赢得真正稳固的荆州,乃至下一步的西进益州,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多的风波要面对。
“传令下去,”诸葛亮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决断,“加紧城防,安抚民心,同时,密切关注益州动向。”
荆州刺史府内,往日略显空荡的厅堂如今济济一堂,人气鼎盛。自刘备集团立足荆州的消息传开,尤其是挫败曹仁、智取三城、乃至与东吴周旋不落下风的事迹广为流传后,前来投奔的贤才志士络绎不绝。这其中,伊籍先生的到来,带来了荆州士林的人脉与声望;而马良、马谡兄弟的投效,则如一阵清新的襄樊之风,注入了新的活力与智识。
这一日,刘备正与诸葛亮及一众幕僚商议政事,目光不时扫过堂下新晋的才俊们,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求贤若渴的期待。
待众人议论稍歇,马良整理衣冠,稳步出列,向刘备与诸葛亮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主公,军师。良甫至,蒙主公不弃,委以参赞之职,感激之余,常思报效。今观我新立基业于荆州,北有曹操虎视,东有孙权猜忌,仅据南郡、襄阳等数城,虽得形胜,然根基未广,回旋不足。良有一策,或可解眼下之困,拓未来之基。”
刘备闻言,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季常(马良字)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中也带着鼓励与审视,他早已注意到这位“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年轻人,此刻正想听听他的见解。
马良走到厅中悬挂的荆州舆图前,手指果断地指向长江以南的广袤区域:“良之策,在于迅速南下,收取荆南四郡——武陵、长沙、桂阳、零陵!”
他顿了顿,清晰地道出其中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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