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西街的青石板路被初夏的日头晒得发烫,马蹄踏过溅起细碎的尘土,混着绸缎庄里飘出的蜀锦熏香,在街角织成一团暖融融的气浪。侯记绸缎庄的伙计刚把最后一匹蜀锦从马车上卸下来,掌柜侯金就拽着简雍的袖子往账房里引,那满脸的笑纹里都裹着生意人的热络:“简先生这趟从蜀地来,可把我盼坏了!您瞧瞧这锦缎的光泽,比上年那批还要亮几分,宛城的达官贵人们要是见了,保准得把门槛踏破。”
简雍抬手掸了掸锦袍下摆的灰,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店外——三辆马车并排停在街边,车夫正慢悠悠地给马匹喂着草料,而绸缎庄斜对面的茶摊上,两个穿短打的汉子正频频往这边张望。他面上不动声色,只端起侯金递来的凉茶呷了一口,喉结滚动间才慢悠悠开口:“侯掌柜是行家,自然识货。只是这蜀道难走,出川时又遇着几场雨,耽搁了些时日。我还得赶着把货交了,去汝南见位故人,可不敢再耽误。”
“汝南?”侯金刚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闻言手就是一顿,“简先生这脚程也太赶了,刚到宛城就要走?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简雍放下茶碗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着。他抬眼看向侯金,眉头微蹙,原本从容的神色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像是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他往侯金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连账房里的光线仿佛都跟着暗了几分:“不瞒侯掌柜,我昨日路过新野,见着些不寻常的景象。”
“新野?”侯金的声音也跟着放轻,手里的算盘彻底停了。新野离宛城不过百里,近来刘备在那边招兵买马的事,宛城人多少都听过些风声。
“可不是嘛。”简雍的声音里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急促,眼神却瞟了一眼账房门口,见伙计们都在忙着清点绸缎,才接着说,“我昨日在新野城外歇脚,瞧见城门口的告示栏前围了好些人,凑过去一听才知道,刘备新招了好几万人马,可粮草却跟不上了。你说这几万张嘴,一天要吃多少粮食?”
侯金的眉头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在宛城做了二十多年生意,什么风浪没见过,可几万兵马缺粮这事,听着就透着股不安稳。他刚要开口追问,就见简雍突然伸出手,指了指宛城东北的方向,指尖顿在半空中,眼神里带着点讳莫如深的紧张:“侯掌柜是本地人,该知道东北三十里外那处吧?”
“博望城?”侯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了简雍的意思。博望城是曹丞相麾下囤积粮草的要紧地方,常年有兵士驻守,宛城人谁不知道那是动不得的禁地。他看着简雍眼底的慌张,再想想刘备缺粮的窘境,后背竟隐隐冒了层冷汗:“简先生的意思是……刘备他想打博望城的主意?”
简雍没直接回答,只是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些,像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他放下茶碗时,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随口猜的,侯掌柜可别往外说。我还得赶紧结账卸货,趁着天没黑出城,免得夜长梦多。”
他这话刚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账房门口闪过一个身影——是店里的小伙计傻柱。傻柱平日里最是机灵,就是太想出人头地,总盼着能立个大功。简雍看着傻柱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慌张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从容,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傻柱从绸缎庄后巷溜出来时,脚步都带着风。他刚才在账房门口听得真切,简雍说刘备要偷袭博望城!这可是天大的消息!要是把这事禀报给府衙,说不定能得赏钱,要是能让夏侯将军知道,那岂不是能一步登天?他越想越激动,连鞋尖沾了泥都顾不上擦,一路往府衙的方向跑,心里只想着要赶紧把消息传上去。
府衙门口的卫兵见是傻柱,都熟稔地跟他点了点头。傻柱平日里常来府衙送绸缎,卫兵们都认识他。他喘着粗气跑进府衙,直奔夏侯惇府内的管事房,连门都忘了敲就闯了进去:“夏侯管家!夏侯管家!我有急事禀报!”
夏侯中正在翻看账本,被他这一闯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傻柱,脸色沉了沉:“慌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不是,管家您听我说!”傻柱急得满头大汗,抓着桌角的手都在抖,“我刚才在店里听简雍先生说,刘备在新野招了好几万人马,粮草不够,要偷袭博望城!”
夏侯中翻账本的手猛地停住,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你再说一遍?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傻柱连忙点头,把刚才在账房门口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连简雍指方向的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简雍先生是从蜀地来的,路过新野亲眼见的,他还跟我们掌柜说怕夜长梦多,要赶紧离开宛城呢!我听得清清楚楚,绝不敢撒谎!”
夏侯中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博望城的粮草是夏侯惇将军亲自看管的,要是真被刘备偷袭了,那可不是小事。他不敢耽搁,立刻叫人备马,亲自往夏侯惇的府邸赶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