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马!”
月夕辰的声音并不高,却如一道惊雷劈入副将耳中。
副将措手不及,喉头一哽,竟忘了应答。
“备马。”月夕辰重复道,声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王要去城关。”
“可、可是……国公爷吩咐……”
“同样的话,本王不想说第三遍。”
那无形的威势如寒冰般裹住副将周身,令他呼吸一滞。
他猛地抱拳,垂下头心中竟带着一丝不该有的心喜,“是!末将领命!”
月夕辰未作片刻停歇,命墨衣驾着马车,在副将的引路下,直奔边关而去。
副将心中早已焦灼万分,那个察盐部的女人擒住了他们的少将军,扬言要国公爷用静王来换。
可国公爷始终不肯松口,将军在敌营不知已遭了多少罪。
如今静王亲自来了,国公爷却要将人拦在府中……他虽知此念有愧,却终究不忍见主将受辱。
马车刚抵城关,月夕辰尚未下车,便听见城外传来嚣张的叫嚷:
“国公爷!你们的静王殿下到底来不来?再不来,你们那位小将军,怕是撑不住喽!”
“我祈月男儿,从无贪生怕死之辈!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哟哟哟,国公爷,谁不知道你陈家三代单传?
你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死了,香火可就断啦!
等你百年之后,连个捧灵摔盆的人都没有,岂不可怜?”
“哼,尔等蛮夷,怕是看不到那天了。”
“都这会了还嘴硬?我看你能硬到几时!来人,把那位小将军请上来!”
一名满身血污的人被士兵们从一辆破烂的马车上拖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陈国公瞳孔一缩,胸口剧烈起伏,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把他绑上去!”
察盐士兵利落地竖起一个十字木架,将人捆了上去。
那叫嚣的索塔心腹冷笑着拾起马鞭,抬手便是一鞭!
“啪!”
鞭梢撕裂空气,狠狠抽在陈楚念那已布满血渍的身躯上。
木架上的人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唇角已渗出血丝,却始终未发出一声呻吟。
手持马鞭的小人得意洋洋地笑着,城墙上的祈月将士目眦欲裂,青筋暴起,却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陈国公忽然取过身旁的长弓,搭箭上弦,那箭头颤抖着,竟对准了自己的儿子!
城下之人脸色骤变,惊叫道:“陈国公!你疯了?
虎毒尚不食子,你竟要亲手射杀自己的儿子?”
“我国公府世代忠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容不得尔等杂碎此般折辱!”
陈国公声音嘶哑,弓弦已被拉满。
但细细看来,才能发现他拉弦的右手正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视线渐渐模糊,他已是老泪盈满了眼眶。
就在这瞬息之间,一道剑光横空而来,精准地击在箭杆之上!
离弦之箭偏离方向,斜着飞入半空,最终无力地坠入敌军阵前。
城下顿时传来一阵混乱的咒骂声。
那个卑劣的索塔心腹正要发作,却见城墙上骤然多了一道身影,
玄狐大氅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月夕辰负手而立,目光如万载寒冰,冷冷扫过城下,所及之处,竟无人敢再出声。
一片死寂之中,陈国公怔怔地看着身旁的静王,一滴浑浊的泪水,终是从眼角滑落。
说不心疼儿子,那是假的。
他陈家子嗣单薄,人尽皆知。
他膝下只有三女一子。
长女入主中宫,贵为前皇后,如今已为太后;
次女许了清闲文官,安稳度日;
而楚念,是他年近四十才得来的独子,此后虽再添一女,终究再无所出。
他自问对儿女从无偏颇,甚至对女儿们更多几分娇宠,
只因楚念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注定要扛起国公府的门楣与这北境的烽火。
作为独子,楚念十几岁便随他入了军营。
即便姐姐已母仪天下,他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在军中摸爬滚打,从严从厉。
如今想来,他这个儿子,心底真正喜爱的怕是诗书笔墨。
只因没有兄弟可以分担,他才别无选择,踏上了这条武将之路。
作为父亲,此刻的陈国公只感到一阵钻心的愧悔。
可静王……那是陛下最为珍视的弟弟,是皇城里最有声望的七王爷。
他陈国公纵有千百个救子之心,又怎能开口,用一位亲王的安危去换自己儿子的性命?
方才眼见儿子受尽折辱,他唯一能做的,竟是亲手给儿子一个痛快,保全他最后的尊严。
那一箭,射出去的是他陈家的血脉,更是他身为人父的肝肠。
他紧紧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若能换得念儿平安,他情愿此刻被绑在木架上、承受万般苦楚的,是他自己。
月夕辰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城上城下僵持的悲壮。
陈国公心中百感交集,陛下竟真的派静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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