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周平那间与其他什长共用的营房外。
他刚要抬手敲门,房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周平正准备出门,与失魂落魄的侯二撞了个正着。
“侯什长?”周平一眼就看出侯二状态不对。那张平日里凶悍粗犷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侯二看到周平,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伸出手,死死抓住周平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周平微微蹙眉。
“周……周兄弟……俺……俺……”侯二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平心中一凛,立刻将他拉进房内,迅速关紧房门,压低声音:“侯二哥,出了什么事?慢慢说!”他扶着侯二在简陋的床榻边坐下,递过一碗凉水。
侯二接过碗,仰头将剩下的水灌进喉咙,冰凉的液体似乎稍微压下了他心头的燥火。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将傍晚遇到王癞子,以及被威胁的经过,原原本本,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那本该死的账册……周兄弟,俺当年是跟刘黑皮混过,可那都是被逼无奈……俺早就洗心革面了!队主待俺恩重如山,俺就是死,也绝不会做对不起队主的事!可……可那账册要是被翻出来,队主他……他会怎么想?赵副将那帮杂碎,肯定会拿这个大做文章!俺……俺怕连累队主啊!”侯二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这个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汉子,此刻却被无形的压力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周平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刁钻狠毒,直接瞄准了性格直率、过往有瑕的侯二。这确实是个致命的弱点。
“侯二哥,你先别慌。”周平按住侯二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你来找我,而不是自己去硬扛或者做傻事,这步就走对了。”
他沉吟片刻,看着侯二:“你确定,那王癞子真是赵副将麾下的人?”
“他亲口说的,在辎重营当伙头兵!”
“账册的事,他是确凿无疑,还是言语试探?”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俺……俺觉得不像假的。刘黑皮那厮,确实有记账的习惯,他那个相好的,俺也知道……”侯二痛苦地抱住了头。
周平心中迅速盘算。此事棘手,但并非无解。关键在于队主的态度,以及如何应对。
“侯二哥,”周平沉声道,“此事,你必须立刻,原原本本,告知队主!”
“可……可队主要是……”侯二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担心。
“没有可是!”周平打断他,“侯二哥,你想想,对方为何找上你?正是因为你是队主最信任的人!他们就是想从内部瓦解我们!你若是隐瞒,才是真正中了他们的奸计!届时,无论你是被迫就范,还是事情败露,对队主的打击才是毁灭性的!队主是什么样的人?他若因你过往那点污点就疑你、弃你,又岂能让我等心甘情愿效死?信任是相互的,你信队主,队主才会信你!”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浑浑噩噩的侯二猛地清醒过来。是啊,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怀疑队主,岂不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俺……俺明白了!”侯二霍然起身,“俺这就去找队主!是打是杀,俺侯二认了!”
“我陪你一起去!”周平也站起身,“此事需得让队主知晓,也好共同商议对策。”
两人立刻出门,径直朝着李世欢的队主营房走去。
营房内,李世欢刚刚听完周平派回的一名“影卫”关于初步接触镇南工匠的回报,情况不容乐观,那些匠人个个滑不溜手,既要钱,又怕事,进展缓慢。他正对着油灯,皱眉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推动,就听到门外传来侯二熟悉的声音。
“队主……俺……侯二求见!”
李世欢眉头一挑,侯二这声音……出事了? “进来。”
房门被推开,侯二和周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侯二那惨白的脸色和躲闪的眼神,以及周平那一脸的凝重,李世欢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放下手中的炭笔,目光直视二人。
侯二“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竟哽咽起来:“队主!俺侯二对不起您!俺……俺给您惹下大祸了!”
李世欢没有动怒,也没有立刻去扶他,只是声音平静地道:“站起来说话。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顶着。说,什么祸事?”
周平在一旁,将侯二扶起,示意他冷静。侯二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将遇到王癞子以及被威胁的经过,再次复述了一遍,这一次,比跟周平说时更加详细,连他自己当年跟着刘黑皮做过的几件不甚光彩的勾当,也一并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
说完之后,他低下头,不敢看李世欢的眼睛。
营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油灯的光芒跳跃着,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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