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小考带来的震荡,在李世欢的百人队中余波未平。
优胜者享受着酒肉与新刀的荣光,走路都带着风,训练时更是卯足了劲,生怕下次考核丢了这脸面和实惠。而受罚者则在加练与繁重杂役的双重折磨下,咬着牙苦苦支撑,眼神里混杂着不甘、羞愧,以及被逼到绝境的狠厉。整个队伍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生铁,在高温与重锤下,杂质被一点点剔除,韧性却在悄然增加。
李世欢很满意这种变化。他要的就是这种“鲶鱼效应”,用激烈的竞争来激活这潭死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训练午后,士卒们刚结束一波体能训练,正分散在校场各处,由什长带领着进行恢复性的拉伸和杀技动作拆解。相较于几日前,动作已显得规范了许多,呼喝声中亦多了几分精气神。
李世欢与司马达站在点将台旁,商议着下一步的操练计划。
突然,营区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队约二十人的甲士,在一个身着队主皮甲、面色倨傲的军官带领下,径直闯了进来。为首那军官,李世欢认得,正是赵副将的心腹,王队主!
王队主身材高瘦,眼窝深陷,嘴唇极薄,看人时总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阴鸷。他麾下的甲士也个个神情骄悍,眼神不善地扫视着校场上正在操练的李世欢所部。
“王队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李世欢迎上前去,面色平静,心中却已警惕。来者不善。
王队主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算是见礼,声音尖细:“李队主,你这营地里,好大的动静啊!日日呼喝震天,金铁交鸣,这方圆几里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这儿天天在打仗呢!”
他这话声音不小,立刻引起了校场上所有士卒的注意,训练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侯二、周平等人更是皱起眉头,手不自觉按上了刀柄。
李世欢眉头微挑,淡然道:“王队主说笑了。士卒操练,本就是分内之事,有些声响,实属正常。若怕吵,当初何必从军?”
“正常?”王队主嗤笑一声,伸手指着校场边缘,“操练是正常,可你听听,这喊杀声,这惨叫哀嚎!知道的你在练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滥用私刑,折磨士卒呢!这已经严重扰乱了邻近营区的弟兄休息,更是惊扰了营外百姓!已有数位乡老向镇将府投诉!赵副将特命本官前来查问!”
扣帽子,而且是扰民和虐兵两顶大帽子!这王队主显然是受了赵副将的指使,前来找茬。
“王队主此言差矣。”李世欢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已冷了下来,“我部操练,皆在营区之内,从未越界。所谓惨叫哀嚎,乃是技击对抗训练中难免发出的声音,何来滥用私刑一说?至于惊扰百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队主带来的那些甲士,“我部近日严申军纪,从未有士卒外出扰民,何来投诉?不知是哪几位乡老投诉,王队主可否请来当面对质?”
王队主被噎了一下,他本就是信口雌黄,哪里真有什么乡老投诉。他脸色一沉,避开这个问题,转而道:“就算没有扰民,你这练兵之法也大有问题!站那劳什子军姿,走那无用队列,还有那阴损毒辣的搏击之术!这与我边军传统操典大相径庭!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却于战阵厮杀毫无益处,徒耗粮饷,虚耗士卒体力!赵副将怀疑你借此名目,中饱私囊,克扣军饷以充私用!”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指控他练兵方法错误,进而怀疑他经济上有问题!这在军中是大忌!
校场上,李世欢麾下的士卒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他们亲身经历了这数日的操练,虽然辛苦,却能明显感觉到自身的变化,纪律性、体能和搏杀能力都在提升。这王队主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队主!”侯二忍不住,上前一步,吼道,“你放屁!我们队主的练兵法子好的很!老子觉得比以前能打多了!”
“放肆!”王队主身边一个亲兵厉声喝道,“上官问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侯二眼睛一瞪,就要发作,被李世欢一个眼神制止。
李世欢看向王队主,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王队主,练兵之法,各有千秋。能否用于战阵,非口舌之争可以断定。他日若有战事,自可见分晓。至于耗费粮饷、中饱私囊……”
他侧过头,对司马达道:“司马,将我军中近日粮饷领取、物资消耗、赏罚支出账册,全部取来,请王队主过目。”
“是!”司马达早有准备,立刻转身快步离去。
王队主没想到李世欢如此干脆,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账册?账册做得再漂亮,也不过是表面文章!谁知道你私下有没有……”
“王队主!”李世欢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若无真凭实据,还请慎言!我李世欢行事,光明磊落!所有赏赐、加餐用度,皆出自镇将府明文赏赐、战场缴获分配,以及李幢主支援之物资,笔笔有账可查,人人可见!你若怀疑,尽可去镇将府、去李幢主处核实!但若在此空口白牙,污我清白,休怪李某不讲同袍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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