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李世欢每天都是被刺耳的锣声和张黑皮的咆哮惊醒,然后在饥寒交迫中开始无休无止的苦役:清理恶臭熏天的马粪、挑着沉重的水桶往返奔波、费力地铡着草料、小心翼翼地遛马刷洗。
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已经到了临界点。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手掌上的水泡磨破了又起,最后结成了一层粗糙的厚茧,混合着污垢和血丝。喉咙因为长期吸入污浊的空气和冷风,一直又干又痒,咳嗽始终没有完全停止,但他死死忍着,不敢大声,生怕引来张黑皮的注意。
那点馊粥提供的能量,仅仅够他勉强维持生命。
他利用一切机会,仔细地观察马厩和马匹。他注意到不止他刷洗的那匹老马状态不佳,至少还有三四匹马也显得病恹恹的,食欲不振,毛皮缺乏光泽,有的马蹄明显开裂甚至有些腐烂的迹象。马厩的卫生状况更是堪忧,粪便不能及时清理,潮湿的环境成了蚊蝇和病菌滋生的温床。
“如果能稍微改善一下……哪怕只是把病马隔离开,用生石灰之类的东西消消毒……情况应该会好很多。”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反复盘旋。
他偷偷留意那个叫“老赵头”的小头目。老赵头大约四十多岁,面容沧桑,眼神不像张黑皮那样充满暴戾,更多是一种麻木的疲惫。他负责具体分派马厩里的杂活,偶尔也会呵斥偷懒的马奴,但很少像张黑皮那样动不动就挥鞭子。相对而言,他似乎是可以“沟通”的对象。
第三天下午,李世欢感觉自己稍微适应了一点这高强度的劳役,或者说,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更多的痛苦了。他一边机械地刷洗着马,一边在心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要怎么向老赵头提出建议。
机会来了。
张黑皮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还是偷懒,骂骂咧咧地钻回他自己的小屋喝酒取暖去了,只留下老赵头在外面监督。
眼看一天的活计快要结束,马匹也基本刷洗完毕,李世欢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鼓足勇气,朝着正蹲在墙根下检查马具的老赵头慢慢挪了过去。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一方面是因为疲惫,另一方面也是内心紧张和犹豫。
就在这时,那个膀大腰圆的马奴甲刚好牵着马从他身边经过。马奴甲似乎心情不爽,看到李世欢磨磨蹭蹭的样子,故意肩膀一沉,狠狠撞了他一下。
“碍手碍脚!滚开点,痨病鬼!”
李世欢猝不及防,本身又虚弱,被撞得一个趔趄,向旁边踉跄了两步,手中的鬃毛刷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好巧不巧,他踉跄的这一步,正好挡在了一个刚刚清理出来、准备运去倒掉的粪筐前。
而就在这时,张黑皮大概是喝够了酒,红光满面地从小屋里出来,打算进行收工前的“巡视”,正好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李世欢背对着张黑皮,正努力稳住身形,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马奴甲看到张黑皮,立刻低下头,牵着马快步走开。
张黑皮今天酒喝得有点多,心情似乎不错,但看到一个人影突然挡在自己前方的路中间,还是那个他平时最看不顺眼、觉得晦气的痨病鬼,那点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狗娘养的东西!眼睛长屁股上了?敢挡老子的路!”张黑皮想都没想,骂声脱口而出,手中的皮鞭已经带着风声,狠狠抽了过去!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爆裂声!
李世欢只觉得背后猛地一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火辣辣的剧痛瞬间炸开,蔓延到整个背部,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向前扑倒,一头栽倒在那个臭气熏天的粪筐旁,脸颊甚至蹭到了筐沿的污秽。
“呃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整个人蜷缩起来,瞬间疼得冷汗直冒,眼前发黑。
这一鞭子,比他想象中还要疼得多!仿佛直接抽打在了他的灵魂上,将他这两天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勇气和算计,抽得粉碎!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马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望过来,然后又迅速低下头,不敢多看,生怕引火烧身。那个撞了人的马奴甲更是缩起了脖子,假装在认真拴马。
老赵头站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张黑皮那满脸的戾气,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张黑皮看到李世欢倒地惨叫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像是找到了乐子,酒气熏天地哈哈大笑起来:“废物!真他妈是个废物!一鞭子就躺地上装死?老子看你就是欠抽!”
他骂骂咧咧地走上前,似乎还想再补上几脚。
李世欢趴在地上,背后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过去。冰冷的污物沾在脸上,那令人作呕的臭气充斥鼻腔。但比身体疼痛更强烈的,是那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屈辱感!
无缘无故!仅仅是因为挡了一下路!甚至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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