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醉春风”一番豪饮,李世欢与刘贵之间的关系算是初步搭上了线。刘贵此人,虽粗豪耿直,有时甚至显得有些莽撞,但确实如司马达所打听的那般,颇为看重“自己人”,且酒后吐露的承诺,醒后倒也认账。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世欢并未急于求成,频繁叨扰。他只是偶尔在操练间隙或饭点时,“偶遇”刘贵,恭敬地打声招呼,闲聊几句无关痛痒的军营琐事,绝不提任何要求,态度始终保持着下级对上级的尊敬,却又透着一丝“自己人”的亲昵。
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刘贵很是受用,觉得这小子懂事、知进退,不像有些人得了点赏识就目中无人。他对李世欢的态度也愈发和善,有时甚至会主动问起他操练的情况,随口指点一两句战阵配合的要领,这已是难得的关照。
这一切,李世欢都默默记在心里,更加用心地经营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人脉。他知道,关系的维护在于细水长流,急不得。
有一天,什里接到一个临时任务:协助军械库清点一批新运到的箭矢和保养一批受损的皮甲。这是个枯燥的苦力活,但比起烈日下的操练,也算是个轻省差事。
带队的是什长本人,加上李世欢、疤脸刘以及另外两名士卒。一行人来到位于营区西北角的军械库。
军械库占地颇大,由多个夯土仓库和一片露天的检修场地组成。空气中弥漫着桐油、铁锈和皮革混合的特殊气味。此刻,这里一派忙碌景象,辅兵和工匠们穿梭往来,搬运、清点、修理着各种军械。
什长去和库吏交接,李世欢等人则在库吏指派下,开始清点堆放在露天场地一角的大捆箭矢。需要一捆捆打开,检查箭杆是否笔直,箭簇是否牢固,羽翎是否完好,然后重新计数捆扎。
活儿不重,但极其繁琐耗神。
正忙碌间,忽听得附近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嗓门极大,语气暴躁。
“……妈的!凭什么就给老子这些破烂?!老子手下的弟兄不是人?拿着这些玩意上阵,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声音粗豪,带着极大的火气。
李世欢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仓库门口,一个身材高壮、满脸络腮胡的军官正对着一名库吏大声咆哮,脸红脖子粗,不是刘贵是谁?
他对面那库吏是个瘦小的文吏,戴着璞头,面对刘贵的怒火,虽然有些畏惧,但依旧摊着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无奈模样:“刘什长,不是下官不给好的。是这批皮甲本就破损严重,能修补的就这些了。好的都紧着前线精锐营头了,您多担待,多担待……”
“担待个屁!”刘贵气得几乎要跳脚,指着地上堆着的几件皮甲,“你看看!这他妈叫修补过了?线脚都是松的!皮子都快烂穿了!这穿身上能挡得住什么?啊?!”
那几件皮甲确实品相极差,修补得也十分粗糙。
“刘什长,您冲我发火也没用啊……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您再去上面问问?”库吏试图推诿。
“问个鸟!老子要是能问下来,还用来找你磨牙?!”刘贵更加暴躁,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火气。
周围干活的人都停下了动作,远远看着热闹,却没人敢上前劝解。军械库的库吏虽然官职不高,但掌管物资发放,颇有实权,寻常军官也不愿轻易得罪。而刘贵这暴脾气也是出了名的。
李世欢心中一动。这是个机会!一个进一步巩固关系、甚至雪中送炭的机会!
他略一思索,对身旁的什长低声道:“头儿,我过去看看。”
什长皱了皱眉,似乎不想多事,但看了看李世欢,又看了看那边暴怒的刘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别惹麻烦。”
李世欢放下手中的箭矢,整了整衣甲,快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刘贵身边,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刘什长。”
正在气头上的刘贵猛地回头,见是李世欢,愣了一下,火气稍敛,但语气依旧不好:“嗯?是你小子啊。有事?”
李世欢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先转向那名库吏,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先生请了。”
那库吏正被刘贵搞得下不来台,见来了个态度恭敬的士卒,脸色稍缓,回礼道:“这位军爷是?”
“在下李世欢,孙队主麾下士卒。”李世欢自报家门,然后目光扫过地上那堆破烂皮甲,语气诚恳道:“先生莫怪,刘什长也是忧心部下,言语冲撞了些,并无恶意。边镇艰难,弟兄们就指着这些家伙什保命,看到这等……确实难免心急。”
库吏闻言,脸色又好看了些,叹了口气:“李军爷说的是,下官也明白刘什长的难处。只是……库里确实就这些了,下官也是按规矩办事……”
李世欢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在下看先生面善,可是怀朔本地人?”
那库吏答道:“下官姓王,单名一个谨字。确是本地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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