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石洼议事厅。
李世欢坐在主位,面前的木案上摊开一张新绘的草图,那是司马达根据户籍登记时了解到的信息,连夜整理出的营地人力分布图。侯二、司马达、周平分坐两侧,炭盆里的火已经烧旺,驱散了北地清晨的寒意。
“人都齐了。”李世欢的目光扫过三人,“今天叫你们来,要说一件事,往后这青石洼一千多人、几千亩地、无数杂务,得有个章程。”
侯二咧嘴一笑:“将军,您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
司马达和周平没说话,但都挺直了身子。
李世欢的手指在草图上一处一点:“先说侯二。你带过兵,打过仗,性子直,认死理。从今天起,营地里所有跟力气、跟刀枪有关的事,归你管。”
“第一,工程进度。”李世欢看向侯二,“水渠还差两段没通,垦荒才开了个头,营墙要加固,了望塔要加高。我给你一百个壮劳力,你带着他们,按司马达定的工期,该挖的挖,该夯的夯,不能误了春耕。”
“得令!”侯二拍胸脯。
“第二,民兵操练。”李世欢继续说,“户籍登记完,司马达梳理出的青壮年,加上之前选出来的人,你再选一些出来,把他们编成三队,一队守营,一队巡逻,一队训练。训练不能停,但也不能耽误干活,半天操练,半天干活。”
侯二点头:“明白!那兵器……”
“匠作坊那边,我让司马达协调。”李世欢转向司马达,“司马先生,你心思细,会算账,懂规矩。营地里所有跟文书、跟物资、跟人打交道的事,归你管。”
司马达拱手:“请将军吩咐。”
“第一,筹算分配。”李世欢从案下拿出一块木牍,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这是你设计的‘筹算簿’,我看过了,可行。从今天起,所有出工的人,按劳记筹。每日收工后,各队报给你,你登记,每旬公示。秋后分田、分房,就按这个来。”
“卑职领命。”司马达接过木牍。
“第二,物资登记。”李世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把钥匙,“这是粮仓、库房、匠作坊的钥匙。营里有多少粮、多少盐、多少铁料、多少工具,你一件件登记造册。每旬盘点一次,出入都要有记录。”
司马达双手接过钥匙,郑重放入怀中。
“第三,人力调配。”李世欢指着草图,“昨天登记发现的那些人才,陈延懂农器,读过书的能帮忙管文书,工匠要集中起来。你根据各处的需要,把人调配到合适的位置。记住,人尽其用。”
“第四,地块划分。”李世欢又摊开另一张图,那是青石洼周边地形简图,“等水渠通了,垦荒完了,这地怎么分,你得拿出个章程来。上田、中田、下田,军屯、民田,怎么划界,怎么分配,都要有说法。”
司马达深吸一口气,这些担子都不轻,但他眼中却闪着光,这是信任,也是机会。
“卑职必竭尽全力。”他躬身道。
李世欢点点头,最后看向周平:“周平,你机灵,会看人,路子广。营地里所有跟人打交道、跟外面联络的事,归你管。”
周平坐直了身子。
“第一,纠纷调解。”李世欢说,“营里一千多人,汉鲜卑杂处,哪天没个磕碰?小到争地争水,大到斗殴偷盗,只要不涉及军法,都归你调停。记住,原则公平为先,劝和为上,实在不行再惩罚。”
周平点头:“属下明白。”
“第二,与怀朔联络。”李世欢压低了声音,“孙主簿那边,明面上的文书往来,司马达负责。但暗地里的消息打探,人情走动,得你来。镇将府里有什么消息,赵副将他们有什么动静,洛阳有没有新风声……这些,我要知道。”
“第三,周边排查。”李世欢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青石洼不是世外桃源。有柔然游骑,有马匪,有其他营地,你带几个机警的人,把周围摸清楚,哪里有水源,哪里有险要,哪里有人烟,哪里是通道。”
周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将军放心,给我十天时间,一定摸清。”
分工明确了。
炭火噼啪作响,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侯二看看司马达,又看看周平,忽然挠头:“将军,咱们这么干,动静这么大……孙主簿那边,会不会有话说?”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李世欢笑了笑:“侯二,你记得咱们在黑风峡打仗的时候,遇到一时攻不破的敌人,怎么办?”
“绕过去,打侧翼,或者等他自己乱。”侯二不假思索。
“对。”李世欢点头,“孙主簿是监营使,代表镇将府,代表朝廷。咱们不能明着对抗,那是找死。但咱们可以‘绕过去’,他管他的文书,咱们干咱们的实事。他问起来,咱们就说‘事急从权,先办了,再补报’。”
他看着三人,声音沉稳:“记住,青石洼能不能活下去,不看文书写得多漂亮,看咱们活干得多实在。水渠通了,地种上了,粮食收成了,这才是根本。到时候,孙主簿的政绩有了,镇将府的面子有了,咱们的根基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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