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疤脸刘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之后,李世欢在什队里的处境发生了微妙而显着的变化。
明目张胆的嘲讽和刁难几乎消失了。那些曾经跟着疤脸刘起哄的老兵,再看向他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谨慎和打量,甚至偶尔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强者的认同。
军营法则简单而残酷,你证明了自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便能赢得最基本的生存空间。
疤脸刘本人则彻底阴沉下来,几乎不再主动招惹李世欢,但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却比以往更加冰冷怨毒,像是一条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李世欢心知肚明,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只是暂时被压制,远未到化解的时候。他更加提高了警惕,日常训练和生活中都尽量避免单独行动,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什长对李世欢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有时甚至会在他练习时,指点一两句发力的技巧或者步伐的配合。虽然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但这已是难得的“优待”。
李世欢依旧保持着近乎自虐的训练强度。他知道,一时的侥幸和爆发不足以支撑他在这乱世军中立足,唯有实打实的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他的刀法越发纯熟,力量稳步增长,与皮甲盾牌的磨合也日渐默契。虽然离那些百战老兵的境界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最初那个人人可欺的“废物”了。
日子就在这枯燥、艰苦却又充满紧迫感的训练中一天天过去。直到这天夜里,轮到他和一个名叫“石头”的老兵一起值夜巡逻。
怀朔镇的夜风寒彻骨髓,吹得营旗猎猎作响。远处镇墙的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黝黑而沉默。巡逻的路线是固定的,绕着营区外围,警惕任何异常动静。
石头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兵,约莫三十多岁,脸上刻满了风霜,眼神总是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麻木。他很少说话,只是机械地走着,一双耳朵却像猎犬般时刻竖着,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李世欢跟在他身后,也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学着观察和倾听。黑暗总能放大人的感官,也容易滋生恐惧和想象。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他们两人单调的脚步声。
就在他们巡逻到靠近马厩后方一片堆放废弃辎重的区域时,走在前面的石头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抬起手,示意警戒。
李世欢心中一紧,立刻握紧了刀柄,屏息凝神。
“听到什么没?”石头压低声音,头微微侧着。
李世欢凝神细听,除了风声,似乎……隐约有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一堆破旧的盾牌和断矛后面传来。
像是……有人在里面翻找什么东西?
贼?还是突厥人的细作?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都凝重起来。石头经验丰富,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从左右两边悄悄包抄过去。
李世欢点点头,心脏开始加速跳动,手心微微出汗。这是他第一次可能面对真正的敌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训练所学,猫着腰,借助阴影的掩护,小心翼翼地从左侧摸了过去。
越靠近,那窸窣声越清晰。
就在两人即将形成合围之时,那堆杂物后面似乎也察觉到了动静,声响戛然而止!
石头不再犹豫,猛地暴喝一声:“什么人?!出来!”同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的环首刀直指声源!
李世欢也几乎同时从另一侧跃出,刀锋出鞘,封住了可能的退路!
然而,预想中的抵抗或者逃跑并没有发生。
只见一个穿着和他们一样号衣的瘦削身影,正有些慌乱地从一堆破盾牌后面站起身,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月光下,能看清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卒,面容清秀,甚至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但眼神却不像石头那样麻木,反而透着一种机灵和……一丝被撞破的尴尬?
“是……是我!别动手!自己人!”那年轻士卒赶紧开口,声音有些紧张,但还算镇定。
石头皱紧了眉头,刀尖并未放下,厉声道:“司马达?怎么是你?大半夜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
名叫司马达的年轻士卒似乎松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亮了出来,那竟是一块沾了墨炭的木片和一支简陋的毛笔。
“石……石哥,李……李兄弟,”他显然也认得李世欢这个“名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就是睡不着,找个僻静地方……划拉几个字。”
写字?
李世欢愣了一下。在这文盲率极高的边军之中,识字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大多是有出身或者极有门路的。一个普通大头兵,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跑出来写字?这事情着实有些蹊跷。
石头显然不信,眼神更加警惕:“写字?写什么字?是不是在给外面传递消息?!”说着就上前一步,似乎想抢夺那块木片。
司马达赶紧将木片藏到身后,脸上露出一丝倔强:“石哥!我就是随便写写画画,记录点东西,绝无通敌之事!你若不信,可以押我去见什长、见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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