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的帝王路 第147章 利剑出鞘

整个下午，营地都处在一种异样的“平静”之中。

没有大规模的操练呼喝，也没有了往日的嘈杂。士卒们大多沉默地待在自己的营区或窝棚里，但仔细看去，没有人是真正闲着的。几乎每个人都在反复检查、擦拭、打磨着自己的装备。锈迹斑斑的横刀被磨得尽可能锋利；弓弦被一遍遍调试，确保绷紧而有力；有限的几十支箭矢，箭头被小心地修正，箭羽被理顺。每一个动作都郑重，因为他们知道，到了夜里，这些就是他们活下去、让全营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侯二在他负责的精锐小队中来回巡视。他不厌其烦地检查着每个人的武器，捏一捏皮甲的绑带，甚至俯下身，为一些年轻士卒紧了紧草鞋的带子。他的骂声比往日少了许多，但眼神里的凶光却更盛，每一次扫视，都让手下的士卒下意识地挺直腰杆。

“都给老子听好了！”他的声音压抑着，“夜里把招子放亮，手给老子握稳了！谁要是怂了，腿软了，坏了将军的大事，不用等土匪砍，老子先劈了他！打赢了这一仗，肉管够！”

没有华丽的动员，最直白的威胁与最朴素的诱惑，在此刻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点燃这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汉子眼中的火焰。

周平和他的侦察队则完全相反，他们静静地聚在营房里，闭目养神。没有人交谈，只是偶尔有人会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抚摸一下腰间的短刃和匕首。

中军帐内，李世欢与司马达进行着最后的交代。

“司马，这里就交给你了。”李世欢的声音很平静，“若……若我们天明未归，或见烽火示警，你便立刻带领留守的弟兄，护送伤患，向西边山里撤，能走多远走多远，不必等我们。”

司马达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军……定要凯旋！达，在此备好热水饭食，等候佳音！”

李世欢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出了营帐。

他独自一人，缓缓走在营地中。他看到士卒们的准备，看到侯二压抑的暴烈，看到周平等人死寂般的冷静。这一切，都让他心中那根名为责任的弦，绷得更紧。这些人的命运，今夜就系于他一人之手。

夕阳终于恋恋不舍地沉入了西边的群山之后，最后一丝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随即迅速被墨蓝色的暮霭吞噬。寒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席卷了整个营地。

“造饭！”

随着李世欢一声令下，营地中央那几口大锅下，久违的火焰再次熊熊燃起。今晚的饭食，是司马达咬着牙下令，动用了部分本就不多的存粮，混合着之前狩猎得来的、早已风干的少量肉条和野菜，煮成的浓稠菜粥。

没有人喧哗，士卒们默默地排着队，领取属于自己那一份滚烫的粥，然后蹲在角落里，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热量和力气都吞进肚子里，化为今夜搏命的资本。

饭毕，天色已彻底黑透。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在天上闪烁，北风刮过营地的栅栏，发出呜呜的声响。

“集合！”

李世欢站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低声喝道。

没有鼓声，没有号角。只听得见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兵甲轻微碰撞的铿锵声。一道道沉默的身影，从各自的营区迅速汇拢过来，按照预先的编组，在他面前排成了三个略显松散却杀气隐现的方阵。

侯二率领的四十名突击主力站在最前，人人手持利刃，眼神在黑暗中灼灼发光。周平的八人侦察队站在侧翼，李世欢亲自统领的四十名弓手和策应队伍则位于后方。

没有人说话，沉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白雾。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世欢身上。

李世欢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的脸庞，他看到了恐惧，也看到了被饥饿和绝望激发出来的凶狠，更看到了一种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穿透寒冷的夜色，传入每个人的心底：“弟兄们！”

“我们很饿！”

“怀朔镇的老爷们，不管我们的死活！”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就在三十里外，黑风峪！那里有粮食！有冬衣！有兵器！有我们活下去需要的一切！”

“现在，我问你们！”李世欢的声音在夜空中激荡，“我们是等着饿死，冻死在这山沟里？还是跟着我，去把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亲手夺回来？！”

“夺回来！”侯二第一个发出低沉的咆哮。

“夺回来！！”低吼汇聚在一起。

李世欢抽出腰间的横刀，指向黑风峪的方向。

“今夜，没有退路！”

“要么，带着粮食回来！”

“要么，就死在黑风峪，用我们的血，告诉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寒门子弟，不是蝼蚁！”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杀！杀！杀！”全军将士，发出呐喊。这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战意，在这一刻轰然引爆。

“出发！”

李世欢还刀入鞘，大手一挥。

没有更多的言语，行动就是最好的命令。

周平率先出列，对着身后的七名队员一摆头，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大队，瞬间没入营地外的黑暗之中，率先向着黑风峪方向潜行而去。

李世欢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沉声道：“全军，按预定序列，出发！”

队伍动了起来。马蹄被厚布层层包裹，所有的兵器都用绳索或布条固定，防止行进中发出碰撞声。每个人都紧闭着嘴，一百多人的队伍，沿着周平侦察队探明的路线，向着目的地前行。

司马达站在营地门口，望着队伍消失的背影，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袍，感觉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他转身，对身后留守的士卒吩咐道：“关紧营门，加强警戒。”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只有北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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