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篝火通明,司马懿端坐主位,秦朗、牛金等十余名大将按刀而立,人人脸色凝重。
“太傅,邺城内出现叛乱,喊杀声隐约可闻,当速遣兵驰援!”骁骑将军秦朗望着火起的方向,心中火急如焚。
一个时辰前,对方以大军“出征议策”为由,将他们这些大将召回军营。
这不到一会,城内就出现叛乱,这也太巧合了。
司马懿眉头一皱,没有纠正对方的称谓,只缓声道:“秦将军稍安勿躁,城中若真有变,自会有陛下手令。此时贸然调兵,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谁来守这大营?若无诏令领兵入城,届时谁是叛军又如何自辩?”
他的话刚说完,大帐内诸将皆是默然颔首。
有些东西不能越界,哪怕你是出于好心,更别说是军权这种敏感的东西。
昔年许都衣带诏事发,多少忠直之人领兵施救,最后却被曹操当叛变者一起端了。
“可是太傅……看那火光的位置,乃是邺城宫!陛下安危难道也不顾?”秦朗紧握刀柄,手臂上青筋暴起。
“大胆!”司马懿直接打断了对方,冷哼道:“本将乃是陛下亲口任命的大将军大司马,都督六州军事,秦将军莫非是信不过本将,还是对陛下的任命……有所不满?”
“末将不敢。”秦朗一咬牙,单膝跪地。
“为将者,当以君父安危为重!请大都督允许末将,率本部五千骑回城探查,若无事,即刻返回!”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和司马懿顶牛的时候,最要紧的是赶回城内。
“若有事呢?”
“自当护驾平乱!”
“那乱从何来?”
“这……”
秦朗懵逼了,自己还没进城呢,这哪里知道是谁叛乱。
司马懿缓缓起身,突然怒道:“说不出来便是臆测,臆测而擅动大军,按军法当斩。”
这句话一出,大帐内众将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谁不知道,司马懿治军严谨,从来不开玩笑的。
秦朗知道不能善了,猛地拔出佩刀,大喊道:“司马懿!你休要拿军法压我!今夜之事处处透着诡异,你若不让我回城,便是心中有鬼!”
帐外侍卫听见拔刀声,呼得一下全涌了进来,将秦朗围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司马懿大笑了起来。
那笑容内没有怒意,有的只是癫狂,还有一丝丝怜悯。
“司马懿,果然是你!众位将军,司马懿意图谋反,随我将其拿下!”秦朗说完这些,不待旁人反应,提着刀就往前冲,想要擒贼先擒王。
然而还不等其他人反应,只见司马懿拍了拍手,一队铁甲锐士突然涌入大帐之后。
为首的两员大将看到司马懿,立即拱手说道:“拜见大都督,营内不从者皆已拿下。”
“李辅、郑他?你们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秦朗看到来人,瞳孔骤缩。
这个两个人一个是孟达部下降将,一个是蜀国降将,皆是司马懿奔袭上庸所得。
“哼!秦朗意图煽动军变,挟持主帅,给我拿下!”司马懿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捋胡须,目光扫过帐中诸将
牛金等人看到秦朗被甲士制住,皆是低头不语,竟无一人敢反抗。
“好……好一个司马仲达,先武皇帝若在天有灵,必……”秦朗被拿住后,也是不安分。
想当初司马懿装病不仕,曹操派人去招募,说不来就直接砍了。
司马懿病立马就好了,屁颠屁颠的跑来干活,见谁都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而他那时可是丞相府公子。
“必如何?后悔当年没杀了我?”司马懿走到秦朗身前,两人相距不过一尺。
“司马懿,你休得意!朝堂上皆是大魏忠臣,四方皆是勤王之师!你行此谋逆之事必然失败,我劝你悬崖勒马,尚有活命之机!”
秦朗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劝降对方起来。
“秦将军,这天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劝你多多想想家小。带下去!”司马懿顿时感觉没意思,对李、郑二人挥了挥手。
秦朗被拖出大帐时,看了一眼邺城方向,那里火光更大了,几乎烧红了半边天。
然而他不知道是,此刻除了皇宫内,邺城内部也是暗潮涌动。
司空府内
陈群裹着厚厚的裘袍,坐在卧榻上剧烈咳嗽。
邺城宫的火光和喊杀声,早就传遍了全城,距离皇宫很近的陈府又如何看不见,听不见。
“父亲,司马师的人已控制了朱雀大街,我们要不要……”
长子陈泰一身披挂,来到父亲床边。
“要不要什么?调动家兵?我们陈家有多少家兵?能挡得住司马懿二十万大军吗?”陈群微微抬眼,仿佛洞悉了外界的一切。
“泰儿,你要记住,世家之所以是世家,不是因为我们能打,而是因为我们总能站在赢家那边。”
“可是陛下那边?”陈泰有些不理解。
“陛下已经输了,从司马懿握住兵权那一刻起,他就输了!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不过司马懿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他需要我们!”陈群摇了摇头,声音冷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小事。
他望向窗外的天空,“闭门,所有子弟不得外出,等天亮再说!”
陈泰欲言又止,最终低头说道:“是!”
他虽然不理解父亲的做法,不过他知道父亲肯定没错。
从黄巾起义起,天下诸侯并起,陈家能走到今天,全靠父亲的远见。
太尉府
与陈群的冷静相反,太尉华歆的府邸乱作一团。
这位七十五岁的老臣,在听到宫变消息时,立马让家兵集结,准备去救驾。
“父亲!司马懿大军已经攻破宫城,不见一人前往救援,我们去了也是杯水车薪!”看到老爹连路都走不稳,华表慌忙上前搀扶。
“报应……报应啊……我华子鱼一生侍奉曹氏,助其代汉……如今曹氏遭劫,我……我……”华歆喃喃哭泣,老泪纵横。
他想到了当年,他带头逼汉献帝禅位,并登坛主持受禅仪式,向曹丕献上皇帝玺绶。
没有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他都已经七十五岁,难道再投一次司马氏吗?
那他和三姓家奴吕布有何不同?一文一武?那华家岂不是要被世人耻笑一辈子?
想到这里,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整个人蜷缩到地上。
“父亲!父亲!”
“闭门挂孝……余事……一切照旧!”华歆用最后的气力抓住儿子的手,话音未落,却已气绝。
华歆,这位历经汉末、魏初三朝,亲手将汉室玉玺交给曹丕的老臣,因司马氏造反惊惧而亡。
司徒卫臻,侍中陈矫,还有一些三朝元老,他们的反应都差不多。
既不惊慌,也不谋划,家中家兵上墙,弓弩齐备,就一个字等。
等曹叡的使者上门,或者等司马懿的人上门,这是在乱世中的生存之道。
有漠不关心的,就有投机者。
廷尉府高柔的府上,收到了司马氏送来的一卷帛书,上面密密麻麻列着数十个名字,说是奸佞名单。
高柔问来人有何证据。
来人笑着说道,太傅说他们是奸佞,他们就是奸佞!
高柔考虑再三,最终调廷尉狱卒,按名单拿人。
因为他知道,锦上添花,始终没有雪中送炭来的更重要。
太仆王观那就做的更过分了,他不仅打开了府门,更亲自披甲,率府中三百家兵上街“协助平乱”。
平谁的叛,自然是清君侧,平曹爽。
不过这大晚上伸手不见五指的,杀错几个人,拿错几个东西那也很正常吧。
于是邺城出现了荒诞一幕,一边是司马氏在攻打宫城,另一边,却是曹魏“贵族”,亲自带着人马,在都城内大肆搜捕“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