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龙魂 第30章 阵道之困，紫气初曦

龙煞谷内，血腥气已被煞风吹淡，但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感却丝毫未减。

洞窟深处，一方粗糙的石桌旁，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摇曳不定，将围坐几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嶙峋石壁上。

厉狩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经此一战，山谷已非隐秘。赤鬼寨折了一个三当家，下次来的，不会是杂鱼。”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众人心头，“谷内防御，太弱。”

石锋一拍大腿，瓮声道：“怕他个鸟！来一个俺砍一个，来两个俺砍一双！俺就不信他们比血屠还硬！”

他挥舞着钵盂大的拳头，身上新包扎的伤口隐隐渗出血迹，却浑不在意。

影刹靠坐在稍远的阴影里，肩胛处的伤口已被阿芜重新细致处理过，缠上了干净的布条。

她闻言，深紫色的眼眸瞥了石锋一眼：“蛮力终有尽时。赤鬼寨若倾巢而来，或有洞天境甚至更强长老出动，凭你一人，能砍多少？届时，你便是第一块被踏碎的盾牌。”

石锋被噎得面红耳赤，瞪着眼想反驳，却又知她说的是实情，只得悻悻闭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阿芜轻轻放下捣药的石臼，柔声道：“影刹姑娘所言有理。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接战。若能像那些大部族一样，有阵法守护，或许会安全许多。”

她说着，目光期待地看向一直眯眼假寐的荆芥老爷子。

在她看来，这位知识渊博的老人或许会有办法。

厉狩的目光也转向荆芥。

荆芥仿佛才被惊醒，慢悠悠地掀开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厉狩脸上，咂咂嘴：“阵法？倒是条路子。可惜啊……”他拖长了语调，摇了摇头，“此路难通。”

“为何？”厉狩皱眉。

“阵法之道，玄奥精深，然万变不离其宗，皆需能量驱动。”

荆芥伸出枯瘦的手指，点了点空气，“九天十地，诸般阵法，十有**靠的是纯净平和的灵气催动。可咱们这墟渊地界……”

他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除了煞气、荒火这些狂暴玩意儿，哪来什么温顺灵气？你想引煞气入阵？”

他瞥向厉狩，“嘿，那玩意儿狂暴驳杂，极难驯服，一个控制不好，阵法没成，先把自己炸上天咯。古往今来，不是没人试过，成功者无。”

洞内一时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石锋粗重的呼吸声。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阿芜有些不甘心，轻声问道。

荆芥耷拉下眼皮，慢吞吞地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颜色黯淡、边缘磨损严重的古老玉简，随手丢在石桌上。

“呐，这是老夫早年偶然得来的基础阵理，还有几个粗浅的阵法图样，什么迷雾阵、警戒阵、聚灵阵。咳咳，当然，这聚灵阵在此地就是个笑话。你们自个儿琢磨吧。法子嘛，老头子我是没有咯。”

那态度，摆明了是甩手掌柜。

厉狩拿起玉简，精神力沉入其中。

大量关于阵法基础、符文勾勒、能量回路构建的信息涌入脑海，繁杂无比。

他快速浏览着那几个简易阵法，眉头越皱越紧。

正如荆芥所言，所有描述尽皆基于灵气驱动，对煞气只字未提。

但他厉狩，从来就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总得试试。”

他放下玉简，眼神锐利，“不试，怎知一定不行？”

他立刻行动起来。

根据基础阵理所述，布置最简单的警戒阵，需要一种能微弱传导能量的材料作为阵基。

他在洞内搜寻，找到几块质地还算均匀的暗灰色岩石。

屏息凝神，回忆着玉简中勾勒能量回路的方法。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磅礴的气血之力，引导着一丝精纯的煞气，小心翼翼地向指尖汇聚，然后缓缓点向岩石，试图刻下第一个符文。

然而，“嗤啦！”

那丝煞气刚脱离他的身体控制，接触到岩石表面，瞬间就变得狂暴起来，根本不受引导！

非但没能留下清晰的符文痕迹，反而直接将那块岩石表面炸得一片焦黑，碎屑纷飞！

失败！

厉狩面无表情，换了一块石头，再次尝试。

他竭力控制着煞气的输出，精神力高度集中。

这一次，符文勉强刻画了一半，那煞气再次失控，反噬之力震得他指尖发麻，岩石再次碎裂。

第三次，第四次……

洞窟内不断响起岩石碎裂的嗤啦声。

石锋看得目瞪口呆，挠着大脑袋嘀咕：“这玩意儿比打架还难搞……”

影刹则默默看着。

阿芜双手紧张地交握着，眼中满是担忧。

荆芥不知何时又眯起了眼，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厉狩心头渐渐涌起一股烦躁。

煞气的狂暴特性，在体外被无限放大，根本难以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

难道真如荆芥所言，此路不通？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过那需要灵气驱动的聚灵阵图样，脑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我的混沌紫气能变成灵气就好了……”

这念头一起，仿佛触动了某种开关！

他丹田之内，那一直缓缓旋转的混沌气海中央，那缕沉浮的尊贵紫气，似乎感应到了他强烈的意念，微微一颤！

下一瞬，一丝细微的混沌紫气，竟真的慢慢在改变，不仅是颜色，连内在的波动都变得跟灵气一模一样，

厉狩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本是下意识的想法，却没料到紫气竟如此听话！

然而，还未等他惊喜，那缕灵气已然触及到他正握在手中的、准备再次尝试刻画符岩石阵基！

那只是一块最普通的墟渊岩石。

“嘭！”

一声轻响，那块岩石甚至连碎裂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在灵气触及的瞬间，化为了齑粉，从厉狩指缝间簌簌落下。

厉狩：“……”

众人：“……”

石锋张大了嘴。

影刹的瞳孔微微收缩。

连一直假寐的荆芥，眼皮都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阿芜看着厉狩那错愕又带着一丝恼火的表情，忽然灵光一闪，急忙开口道：“狩哥，或许不是能量的问题，是阵基材料无法承受？”

她接着又道：“或许可以试试别的思路？我看这迷雾阵，主要是扭曲感知、遮蔽视线。我们墟渊遍地煞气迷雾，本就是天然的屏障，若是能加以引导，再融入一些我配置的、能干扰心神甚至带毒的草药粉末，是不是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厉狩脑海中的迷雾！

对啊！为何一定要拘泥于传统的、需要纯净灵气的阵法？此地是墟渊！有墟渊的规则！煞气狂暴难以精细操控，那就用它来布设更直接、更凶险的陷阱！结合阿芜的草药毒术……

思路一打开，厉狩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看向阿芜，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赞赏：“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

他再次看向那聚灵阵图，脑中那个念头再次浮现：“变成灵气、变成灵气……”

那缕紫气，开始发生玄之又玄的改变！虽然本质未变，但其外在表现出的特性，却变得柔和而稳定！

厉狩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强压下激动，目光扫过石桌，看到阿芜之前整理药材时落下的一块边角料，一小块质地温润的普通白玉。

他拿起白玉，屏住呼吸，将那一缕转化后、变得温和的混沌紫气，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

成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块原本毫不起眼的白色玉石，内部竟真的缓缓亮起了一层柔和而纯净的微光！

虽然微弱，却稳定无比！将厉狩的手指都映照得微微发亮！

这光芒，与玉简中描述的、用灵气驱动阵基时的景象，一般无二！

“这是？”

石锋猛地站起身，指着那发光的玉石，话都说不利索了，“亮了！厉哥，你、你怎么弄的！”

影刹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冰冷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清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感知不到紫气的奥秘，却能清晰看到那玉石确确实实被激发了！这完全违背了她对墟渊的认知！

一直老神在在的荆芥，也彻底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落在发光玉石上，闪烁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奇，有探究，他低声喃喃：“灵气……”

厉狩感受着白玉中稳定运行的、由紫气转化的灵气，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成功了！混沌紫气，竟真的能转化成灵气！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或许可以无视墟渊的环境限制，布置出需要灵气驱动的正统阵法！

更意味着，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将这灵气注入那柄法宝飞剑之中……

强压下立刻尝试的冲动，厉狩缓缓握紧了发光的玉石，光芒从他指缝间透出。

他抬起头，赤瞳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

“防御之法，已有头绪。”他看向阿芜，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阿芜，列出你所需草药，尤其是能制造迷雾、迷惑感知、乃至蕴含毒素的种类。”

他又看向石锋和影刹：“石锋，明日开始，清理山谷外围，开辟出布阵区域。

影刹，你熟悉拓远城各势力情况，尤其留意狼牙部落和赤鬼寨的动静，我们需要为采购药材做准备。”

最后，他目光扫过荆芥，微微颔首：“多谢老爷子玉简启发。”

荆芥哼唧了一声，重新眯起眼，摆摆手，没说话。

方案既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接下来的几日，龙煞谷变得异常忙碌。

石锋哼哧哼哧地挥舞石斧，清理着谷口附近的乱石和枯木，开辟出一片足够的空地，不时嘟囔着“这活比砍人还累”。

影刹则凭借影木族的身法和隐匿技巧，数次悄然外出，潜入拓远城外围区域，打探消息。

而洞窟之内，油灯常常亮至深夜。

厉狩与阿芜几乎是废寝忘食地钻研着。

石桌上铺满了荆芥那块玉简里拓印出来的阵法图谱，以及阿芜绘制的各种草药特性图。

厉狩主要负责理解和改造阵法基础，他将那简易的“迷雾阵”反复拆解，尝试用精神力结合那一缕能转化为“灵气”的混沌紫气，在脑海中推演如何将其与墟渊的煞气环境、阿芜的草药相结合。

阿芜则发挥她的专长，仔细筛选着各种草药。

她将能释放麻痹神经白雾的迷迭雾草、能令人产生幻觉的幻心菇粉末、以及数种无色无味却能缓慢侵蚀气血的剧毒草药精心配伍、研磨混合。

“狩哥，你看这里。”

阿芜指着阵法图谱的某个能量节点，声音温软却充满专注，“若是将混合药粉置于此处，一旦阵法引动煞气，能量流转至此，是否能带动药粉挥发，融入迷雾之中？”

厉狩凝神思索，赤瞳中光芒闪烁：“可以尝试。但需控制药粉剂量，避免过度影响阵法本身能量稳定性。或许可以在这里加一个小的分流回路。”

两人时常头挨着头，低声讨论，呼吸可闻。

阿芜发间淡淡的草药清香，与厉狩身上冷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有时为了看清一个符文细节，阿芜会不自觉靠得很近，柔软的发丝偶尔会蹭过厉狩的手臂或脸颊。

厉狩起初会身体微僵，但很快便被阵道的玄奥所吸引，全身心投入。

只是在阿芜偶尔因为某个难题蹙眉时，他会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指，点在图谱上，言简意赅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或在阿芜成功调配出一种新的混合药粉时，投去认可的目光。

阿芜则会在得到厉狩肯定时，眼角微弯，抿唇浅笑，仿佛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她越来越敢于提出自己的见解，甚至偶尔会反驳厉狩过于激进的想法，语气温柔却坚定。

厉狩从未因她的反驳而动怒，反而会认真思索其合理性。

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无需过多言语，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白对方所想。

这种并肩钻研、共克难题的经历，让某种情愫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滋长，温暖而坚韧。

数日后，一个融合了煞气迷雾、草药毒雾、以及灵气作为引导和稳定核心的全新阵法：煞炁毒雾阵的雏形，终于在两人手中诞生！

“所需的主要材料，都在这清单上了。”

阿芜将一张写满字迹的兽皮纸递给厉狩，上面罗列着数十种草药和一些特殊的矿物粉末，“其中几味主药，恐怕只能去拓远城的百草阁或者大型黑市才能买到。”

厉狩接过清单，目光扫过，眼神锐利如刀。

“看来，这拓远城，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