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龙魂 第11章 风蚀古道·离谷契机

寒意彻骨的晨雾尚未在幽深峡谷底部完全散去，厉狩已然立于瀑布之下，任由万钧水煞冲击着古铜色的坚实身躯。

水流砸落在他绷紧的肌肉上，竟发出沉闷如击磐石的声响，溅起无数细碎的水花。

他双目微阖，古炼血诀在体内奔腾流转，每一寸骨骼都仿佛在雷鸣般的轰响中震颤、凝练，贪婪地汲取着水中蕴含的狂暴煞气，将其转化为精纯炽热的气血。

短短时日，从濒死到痊愈，再到突破至如今境界，这般进境若是传扬出去，足以震动四方部落。

然而厉狩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唯有深潭般的沉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力量，他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厉狩大哥，该用药了。”轻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厉狩收敛气血，纵身跃出水潭。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滑落。

阿芜捧着几片宽大的树叶走来，上面盛着捣好的草药泥，散发着清苦与微腥混合的气息。

她依旧瘦弱，衣衫褴褛，但那双曾经盈满恐惧与悲伤的眸子，此刻却多了几分沉静与坚韧。

峡谷的生死磨难，并未击垮这个少女，反而像打磨璞玉般，让她内在的韧性逐渐显露。

她仔细地将药泥敷在厉狩昨日修炼时留下的几处细微裂伤上。

这些伤口在古炼血诀运转下本已微微愈合，药泥覆上，更带来一股清凉舒爽之感，加速着伤势的平复。

这是她用峡谷底部采集到的几种止血生肌的草药，结合巫医婆婆传授的知识调配而成。

“可惜安神草不多了，”阿芜轻声道，“不然对你凝神静气应有助益。”

她记得厉狩每次修炼至深处，或是杀意沸腾时，周身气血都会异常躁动，甚至眼瞳深处会掠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暗金光芒，虽然转瞬即逝，却总让她隐隐不安。

厉狩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四周高耸入云、光滑如镜的峭壁。

这些时日，他尝试过数次攀登，皆以失败告终。

上方不仅陡峭至极，更常年笼罩着狂暴的乱流煞风，以他如今修为，强行闯关无异于自杀。

“天无绝人之路，”他声音低沉，仿佛自语，又仿佛在说服自己，“必有出路！”

他闭上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将心神缓缓沉入体内，尝试去感知那枚已与他血肉相连的黑色逆鳞。

自从枯骨洞中它首次发威，再到后来引导龙煞灌体，这枚神秘之物已数次救他于危难，更与他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死物，更像是一个沉睡的活物，偶尔会传递出模糊的意念或感应。

心神触及逆鳞，一股温凉之意反馈而来。

厉狩集中意志，摒弃杂念，将“寻找出路”的强烈渴望传递过去。

片刻沉寂后，逆鳞似乎轻轻震颤了一下，旋即，一股极其微弱的牵引感，如同蛛丝般，指向峡谷一侧某处岩壁。

厉狩豁然睁开双眼，精光爆射。他大步走向那处岩壁，阿芜见状，连忙跟上。

这片岩壁与别处似乎并无不同，覆盖着厚厚的湿滑青苔和蔓生植物。

厉狩伸出手掌，贴附在冰冷的岩石上，仔细感应。

果然，那丝微弱的牵引感在此地最为清晰。

“退后些。”他沉声道。

阿芜依言后退数步。

厉狩深吸一口气，周身气血轰然运转，力量凝聚于拳锋！

“破！”

一声低吼，拳出如炮，悍然轰击在岩壁之上！

轰隆！

巨石崩裂，碎屑纷飞！

一个被无数藤蔓和积年污垢堵塞的、幽深漆黑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阿芜掩口惊呼。

“一条古道。”

厉狩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洞口边缘人工开凿的痕迹，虽然已被风霜侵蚀得模糊不清，但绝非天然形成。

“看来，并非只有我们被困于此地。”

洞内黑暗幽深，伸手不见五指。

厉狩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枯骨洞的龙煞结晶，注入一丝气血，结晶顿时散发出淡淡的暗红色光芒，勉强照亮前方数丈范围。

他另一手紧握那柄粗糙却异常坚硬的黑色石匕，率先踏入洞中。

阿芜略一迟疑，也立刻紧跟而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能驱散迷雾的草药玉佩，似乎它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隧道内部比想象中更为宽敞，却也更显破败。

两侧石壁斑驳陆离，刻满了各种模糊的壁画与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

壁画内容光怪陆离，有带着太阳徽记的先民祭祀天地、与庞大狰狞的煞兽搏杀的场景，也有星辰崩碎、大地裂变的恐怖景象，弥漫着一股苍凉、悲壮而又神秘的气息。

“这些画，好古老。”

阿芜声音发颤，被壁画中蕴含的原始力量和悲怆意境所震撼。

厉狩沉默不语，目光扫过那些壁画，心脏却莫名加速跳动。

尤其是看到一幅描绘着一条庞大无匹、形似巨龙的生物在破碎的天空中咆哮，周身缠绕锁链，下方无数渺小身影跪拜或征战的壁画时，他感到怀中的逆鳞似乎微微发热。

脑海中再次闪过几个支离破碎、无法捕捉的画面碎片，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眩晕感。

他甩甩头，压下异样，凝神前方。

通道并非笔直，且岔路极多，如同迷宫。

更可怕的是，其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蚀骨阴风，无声无息地渗透而来，竟能无视气血防御，直接侵蚀骨骼。

若非厉狩骨骼历经煞气千锤百炼，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阿芜更是脸色发白，瑟瑟发抖，只能紧紧靠着厉狩，借助他周身散发的炽热气血来抵挡部分寒意。

她尝试佩戴玉佩，却发现玉佩对此种阴风效果甚微。

“跟紧我。”

厉狩低声道，他能感觉到逆鳞传来的微弱指引，在错综复杂的岔路中选择着相对安全、阴风较弱的方向。

这指引时断时续，模糊不清，显然此地环境对逆鳞的感知也有极大干扰。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阴风骤然加剧，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窟。

窟顶倒悬着无数惨白色的骨刺般的钟乳石，地面散落着大量腐朽的骨骸，有人形，也有各种兽形。

窟内气流紊乱，数道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阴风龙卷如同鬼魅般四处游荡，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小心！”

厉狩一把将阿芜拉至身后，神色无比凝重。

就在他们试图寻找路径绕过时，一道阴风猛地朝他们席卷而来！

所过之处，地面骨骸尽数化为齑粉！

退无可退！

厉狩眼中厉色一闪，将龙煞结晶塞给阿芜，低吼一声，全身气血毫无保留地爆发，双足踏碎地面，竟是主动迎了上去！

“裂煞爪！”

暗红色的气血包裹手掌，撕裂空气，狠狠抓向阴风龙卷！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阴风龙卷竟被他一爪短暂撕开一个缺口！

但更多的阴风瞬间弥补上来，恐怖的侵蚀力顺着手臂蔓延，厉狩整条手臂的骨骼瞬间发出的咔咔声，剧痛钻心！

他闷哼一声，却半步不退，古炼血诀疯狂运转，硬生生抵住阴风的侵蚀，另一只手中的石匕狠狠刺入风眼之中！

嗡！

石匕微微一震，那阴风龙卷被干扰，瞬间紊乱了不少。

趁此机会，厉狩抓住阿芜，气血爆发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龙卷边缘险之又险地冲了过去！

身后传来阴风龙卷愤怒般的咆哮声。

两人踉跄落地，厉狩右臂微微颤抖，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灰气，正在被炽热的气血缓缓逼出、消融。

方才那一刻，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冻裂粉碎。

“好险。”阿芜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如纸。

厉狩调息片刻，目光扫过洞窟另一侧，发现那里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可供前行。

而在缝隙入口旁，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倚坐在石壁下。

这具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金属光泽，远比寻常人族骨骼高大，眉心处还有一个清晰的孔洞，似是致命伤。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身旁放着一柄断裂的青铜战斧，斧身布满锈迹，却仍残留着些许煞气波动。

骸骨的手指，则指向那条狭窄的缝隙。

厉狩走近，谨慎地检查。

他发现骸骨另一只手的下方，压着一块腐蚀严重的黑色金属牌。

他小心抽出，擦去污垢，只见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图腾：一团燃烧的火焰，中心却包裹着一只狰狞的异兽。

图腾旁边，还散落着几块早已失去煞气、灰暗的煞晶石。

“这是……”厉狩皱眉，这图腾他从未见过。

他没有动那骸骨和战斧，对其微微颔首，算是谢过其无言的指引。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率先侧身挤入了那条狭窄缝隙。

阿芜紧随其后。

缝隙曲折向上，异常难行，但那股蚀骨阴风却奇迹般地减弱了许多。

艰难爬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传来微弱的光亮。

厉狩精神一振，加快速度。

当他终于挤出缝隙，重新踏上坚实地面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峡谷之外，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天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轻纱，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淡紫色雾气，弥漫着一种奇异而略带甜腥的气息。

放眼望去，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形态奇特的紫色林木，虬枝盘结，叶片婆娑，发出沙沙的轻响，静谧中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身后的阿芜也跟了出来，看到这片奇异天地，小嘴微张，眼中充满了茫然与警惕。

厉狩握紧了手中的石匕，怀中的逆鳞恢复了平静，不再提供指引。

他回头望去，那出来的缝隙已然隐没在一片嶙峋怪石之后。

风道已然留在身后，而前路，却陷入了一片未知的迷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