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龙魂 第6章 暗林窥伺·亡命初途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刹那。

随即，那片阴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带着少女音色的短促惊呼，以及踉跄后退、踩断枯枝的声响。

是个女人？或者女孩？

厉狩赤红眼中的暴戾杀意丝毫未减。

他脚下猛地发力，瞬间扑入枯木林中！

林中光线更加昏暗。

厉狩双耳微动，捕捉到那慌乱逃窜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就在前方不远。

“哪里逃！”

他低吼一声，速度再增，几个起落便拉近距离。

体内古炼血诀运转，方才外放气血的虚弱感正迅速消退。

前方，一个娇小瘦弱、穿着破烂麻布衣的身影正惊慌失措地奔逃，眼看就要被追上。

厉狩五指如钩，抓向那身影后心。

那奔跑的身影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向前扑倒。

而她摔倒的方向，恰好有一片极其茂密、缠绕着墨绿色毒藤的灌木丛！

厉狩眼神漠然，动作毫不停滞。

然而，那女孩似乎求生本能爆发，摔倒的同时竭力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藤，肩膀重重撞在旁边一棵枯树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个动作，让她原本遮盖住头脸的破旧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一张沾满污渍的侧脸，以及一双睁得极大、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

那眼睛很大，瞳孔颜色是墟渊罕见的浅褐色，此刻盈满了泪水与绝望。

更重要的是，厉狩看到她破烂的衣袖中露出的纤细手臂上，有着几道新鲜的、皮肉翻卷的爪痕，那是枯骨豺留下的伤口！

而且，她身上没有任何赤鬼寨或风牙部落的标志。

几乎是在看到那双眼睛和伤口的瞬间，厉狩那被无尽杀意充斥的脑海深处，仿佛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动作，出现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凝滞。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凝滞，那少女似乎抓住了唯一的生机。

她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绝望、哀求和最后一丝倔强的眼神，死死看向厉狩，声音颤抖却清晰地喊道：

“别杀我！我不是他们的人！我的部落也被毁了！我看到了他们杀人，他们去了风牙部落的方向！”

风牙部落的方向？

厉狩的手掌，在距离她额头不足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带起的劲风吹散了少女额前的乱发。

冰冷的杀意与那绝望哀求的眼神在空中碰撞。

厉狩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眸中疯狂与理智剧烈交织。

他死死盯着少女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欺骗的痕迹。

少女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无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污渍形成泥痕，但她依旧强撑着与厉狩对视。

浅褐色的瞳孔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恸和挣扎求生的渴望。

片刻的死寂，只有煞风吹过枯林的呜咽声。

“你叫什么名字？”

厉狩的声音依旧沙哑冰冷，但那股凝如实质的杀意，却稍稍收敛了一丝。

“阿芜。”

少女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为什么在这里？”

“我采药迷路了，听到动静，躲起来，就看到……”

阿芜语无伦次，显然还未从极度惊恐中恢复，“他们，好多穿着风牙和赤鬼衣服的人，在搜捕。说要找一个从枯骨洞出来的少年。”

厉狩目光扫过她扔在一旁的背篓，里面确实有一些常见的草药。

他又看了一眼她手臂上那新鲜的枯骨豺爪痕。

心中的杀意，又消散了一分。

“你说他们去了风牙部落方向？”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阿芜用力点头，急声道：“我躲在山坡后面，听到他们头领说要去找风牙部落的族长，说黑鳞部不识抬举，已经抹去，接下来要风牙部全力搜寻，找不到就一样下场。”

轰！

厉狩周身的气息瞬间又变得狂暴起来，脚下的枯枝被无形气劲震碎。

阿芜被这股气势吓得瑟缩了一下，闭上眼，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厉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撕裂胸膛的怒火。

他知道，阿芜的话，大概率是真的。

赤鬼寨与风牙部落勾结，屠灭了黑鳞部落，并且，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全力搜捕自己！

此地，绝不能久留！

他收回手，冰冷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阿芜。

杀了她？

一个同样失去部落、被枯骨豺所伤、似乎毫无威胁的少女？

不杀？带着她？一个累赘？一个可能的隐患？

理智告诉他，最安全的方法是灭口。

但，看着那双盈满泪水、与这片残酷墟渊格格不入的清澈眼睛，以及那同病相怜的遭遇，他心中某处冰冷坚硬的地方，似乎被轻微触动了一下。

最终，杀意缓缓褪去。

厉狩一言不发，一具一具埋葬了众人的尸体，阿芜刚想帮忙，却被厉狩的眼神吓退。

“想活命，就跟着我。但若敢有异动，我会亲手捏碎你的喉咙。”

厉狩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厉狩转身便朝着与风牙部落相反的深山密林走去。

他需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找一个地方消化所得，提升实力！

阿芜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她看着厉狩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周围死寂的废墟和远处可能存在的追兵，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强烈的求生欲取代。

她咬咬牙，艰难地爬起身，捡起药篓，忍着肩膀的疼痛，踉踉跄跄地追向那道冷漠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消失在浓密的枯木林深处。

厉狩只是沉默地在前方带路，速度极快，专门挑选难行却隐蔽的小径。

脑海中，古炼血诀的完整法门不断流转。

他一边赶路，一边尝试更精妙地引导体内力量，感受着气血在一次次运转中变得愈发凝练澎湃，沸骨境初期的修为一点一点稳固。

阿芜则跟得十分吃力。

她显然修为不高，体力也弱，很快便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但她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努力跟着，只有实在跟不上了，才会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厉狩偶尔会冷漠地回头瞥一眼，速度却丝毫未减。

这是墟渊，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穿过枯木林，前方是一片更加危险的灰雾林。

这里的树木形态更加怪异，常年笼罩着能惑乱心神的灰白色迷雾。

厉狩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灰雾林是远离风牙部落方向的必经之路，但也危机四伏。

他看了一眼身后几乎快要虚脱、脸色苍白的阿芜，冷声道：“跟紧，若是迷失在雾里，没人救你。”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精神力高度集中，古炼血诀运转，气血护住心神，率先踏入迷雾之中。

阿芜看着厉狩即将消失的背影，鼓起勇气跟了进去。

一入林中，雾气瞬间将两人包裹，视线严重受阻，那雾气侵入人体，搅得人心烦意乱。

厉狩屏息凝神，依靠强大的意志力和逐渐增强的精神力抵抗着侵蚀。

身后的阿芜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眼神开始涣散，脚步变得虚浮，显然受到了极大影响。

厉狩冷哼一声。

突然，他注意到阿芜怀中似乎揣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清凉的能量波动，让她周围尺许范围内的迷雾稍稍淡薄了一丝，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那是什么？厉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问。

就在两人艰难穿行于灰雾林时。

“唧唧！”

迷雾翻滚，十几只拳头大小、通体灰白、长着肉翅的煞兽迷心鼬扑了出来！

它们发出能扰乱精神的音波，直冲两人！

厉狩眼神一厉，正要出手。

忽然，他身后的阿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尖叫一声。

她下意识地将怀中那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东西掏了出来，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温润洁白、刻着奇异草药纹路的玉佩！

玉佩出现的瞬间，散发出的清凉气息陡然增强，竟形成了一个淡绿色的微弱光罩，将两人笼罩其中！

那些扑来的迷心鼬撞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尖叫着倒飞回去，徘徊在光罩外，不敢再靠近。

厉狩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盯住阿芜手中那块玉佩！

这绝非寻常之物！甚至可能是一件法器！

阿芜握着玉佩，脸色依旧苍白，看着光罩外狰狞的煞兽，身体还在发抖，显然自己也对这玉佩的效果感到惊讶和茫然。

“这玉佩，哪来的？”

厉狩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审视与怀疑。

一个普通部落的采药少女，怎么可能拥有能抵挡煞兽的法器？

阿芜被他的眼神吓到，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是我师父，部落的巫医婆婆留给我的。她说关键时刻能辟邪，我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护身符。”

巫医？法器？

厉狩目光闪烁，心中的疑虑更深。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深深看了那玉佩和阿芜一眼，将疑惑压下。

“走！”

他低喝一声，不再理会那些迷心鼬，继续前行。

玉佩形成的光罩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驱散迷雾和抵御精神攻击，让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

终于，两人有惊无险地穿出了灰雾林。

前方出现一片乱石嶙峋的山坳，相对隐蔽。

厉狩停下脚步，正欲稍作休整，盘问阿芜关于玉佩之事。

突然，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黑色鳞片，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发烫起来！

一股带有警告意味的意念传入他的脑海。

危险！极大的危险正在高速逼近！

与此同时，远方的天际，隐约传来几声尖锐的飞禽的鸣叫声！

那声音充满了暴戾，正迅速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接近！

厉狩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极高远的铅灰色云层之下，几个巨大的黑影正以惊人的速度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