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市的清晨,通常是由楼下早点摊的吆喝声和隔壁老大爷的收音机戏曲声开启的。但今天,唤醒邵青崖的,是客厅里传来的、带着难以置信和极度不满的嚷嚷。
“——空了!空了!!怎么可以这么空!!”
郎千秋的声音带着宿醉未醒般的沙哑和挫败感,穿透了邵青崖卧室那扇并不怎么隔音的木门,“邵老师!我们家遭贼了!我的钱包它被洗劫一空,只剩下空气和一张超市优惠券!过期的那种!”
邵青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认命地从床上坐起。他睡眠很浅,昨晚更是被某种“家里多了个不定时炸弹”的微妙警觉感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他套上那件柔软的纯棉睡衣——依旧是低调的浅灰色,打开房门。
客厅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具有冲击力。
郎千秋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亮紫色破洞睡衣,没什么形象地靠坐在客厅中央那块有些年头的旧地毯上,手里举着一个干瘪的、印着卡通狼头图案的钱包,表情懊恼。而罪魁祸首之一,那位仙气与窘迫并存的“不定时炸弹”——泠山君,正姿态闲适地霸占着家里那张看起来最舒服、垫了软垫的老旧藤椅。
泠山君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真丝睡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衬得那张昳丽的脸愈发惊心动魄。他手里端着的,正是邵青崖常用的那个素色马克杯,里面飘出邵青崖舍不得多喝的顶级锡兰红茶香气。他小口啜饮着,眼神放空,仿佛郎千秋的破产宣言是某种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不是遭贼,”邵青崖冷静地指出,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是昨天颜珏把任务奖金结算表发过来了。‘稳定杀戮之门’的奖金,扣除协会抽成、任务损耗、以及……”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藤椅上的泠山君,“……某位长辈主动提出的‘精神指导与危机介入费’后,余额为零点五元。”
郎千秋猛地扭头,桃花眼里燃烧着不满,直射向自家舅舅:“‘指导费’?!你指导什么了?!在时间回逆里因为嫌弃玉佩不够美导致剧情卡关吗?!还是被南海债主追得需要到处找地方‘暂歇’?”
泠山君终于施舍般地将目光从茶杯上移开,轻飘飘地落在郎千秋身上,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无辜:“我出手,保你们平安,这难道不是无价的?区区钱财,身外之物,何必执着。”他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理了理睡袍的褶皱,“再说,要不是我暂时住在这里,你们这屋子,岂不是少了点仙气?”
“仙气?”郎千秋气得差点笑出来,“我只闻到破产的穷酸气!还有,这是邵老师的家,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免费旅馆!”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他们从湘北回来的第三天。
那位在酒店惊鸿一瞥、气场强大如财经巨子的“南海债主”,显然业务能力与他外表一样出色。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竟精准定位到了郎千秋那间位于城中村、原本以为能提供最后庇护的出租屋。在经历了门口被不明人士(疑似专业催债团队)二十四小时“温情守候”,以及水电网络被各种“意外”切断之后,郎千秋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战略性转移。
而转移的目的地,自然而然,就变成了邵青崖这间位于老旧居民楼、装修简洁(在泠山君看来甚至堪称家徒四壁)、但暂时还没被债主摸清楚的家。
“反正你家客房空着也是空着!”当时郎千秋是这么说的,试图用他那双饱含“真诚”(或许还有点耍无赖)的桃花眼打动邵青崖,“我保证,就暂住!等我找到新窝,不,等舅舅找到新的……呃……‘避风头洞府’,我们立刻搬走!还能省下一笔房租呢!”
邵青崖看着郎千秋,又瞥了一眼旁边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写着“你敢不收留试试”的泠山君,再联想到湘北山谷里这家伙哭喊着做心肺复苏的样子……他发现自己那套建立在逻辑和风险评估之上的拒绝体系,在面对郎千秋时,总会莫名其妙地失灵。
于是,点头成了唯一选项。
然后,邵青崖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尤其是请一尊“千年大妖”外加一只“日光族半妖”。
郎千秋的抱怨还在继续:“完了完了,这个月别说房租,连泡面都快吃不起了!邵老师,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只能一起手拉手去喝西北风了?听说城南公园的风比较管饱……”
邵青崖叹了口气,走到客厅那张简单的原木餐桌旁,拿起自己的平板。屏幕上,一个新建的Excel表格正无声地运行着,标题赫然是——《特殊时期家庭开支监测(红色预警)》。
他指尖滑动,将最新数据展示给郎千秋看:“根据过去七十二小时的观测数据,我们的食物消耗速度是平时的百分之四百八十。水电费,尤其是热水用量,激增百分之三百。另外,”他抬眸,看向泠山君手边那个空了的茶叶罐,“你舅舅昨天泡茶用的茶叶,市场价大约等于你之前半个月的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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