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一把把无形的刻刀,刮过北方广袤而略显萧瑟的原野。时值寒假前夕,一年一度规模最为浩大的人口迁徙——学生返乡潮,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
刘天金驾驶的这辆米白色的卡罗拉,在通往南方山南市的高速公路上,显得格外孤寂,却也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由。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冬日景象:褪尽铅华的杨树只剩下遒劲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收割后的田野裸露着深褐色的胸膛,偶尔掠过几片尚未融化的残雪,像是大地斑驳的泪痕。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车载音响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试图缓解长途驾驶的单调。
刘天金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投向远方。
副驾驶座上,段雪玉裹着一条厚厚的羊绒围巾,脑袋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一点一点,似乎已经陷入了浅眠,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后座上,他们的李洁老师,正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更多的是一种即将到家的松弛和暖意。她偶尔会低头看看手机,回复几条信息,嘴角牵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虽然距离农历新年只剩下十几天光景,正是往年“春运”大堵车最令人心有余悸的时段,但今年却是个罕见的例外。宽阔平直的高速公路一路畅通无阻,视野所及,只有稀疏的车流在冬日略显苍白无力的阳光下平稳移动。
预想中绵延数公里、令人绝望的红色刹车灯长龙并未出现,这让原本预计要耗费十个小时以上的漫长旅途,变得异常顺利,甚至带上了几分惬意的色彩。
“真是奇了怪了,”刘天金瞥了一眼导航上显示的剩余路程和预估时间,轻声打破了车内的宁静,“往年这时候,高速早就成停车场了,今年居然这么顺。”
李洁闻言,从窗外收回视线,微笑道:“是啊,可能是今年错峰出行做得比较好,或者新开通了几条平行线路分流了压力?运气不错,辛苦你了小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是长时间没怎么说话的缘故。
段雪玉也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向前方空旷的道路:“唔…快到了吗天金哥?感觉开了好久……”
“快了,导航显示再有不到一小时就能进山南市区。”刘天金回答。中途只停了一次加油,一次在服务区活动了下腿脚,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啃了点面包。他想起在服务区时,段雪玉想买点热食,但看着排长队的快餐店和所剩不多的时间,最终还是放弃了。
车轮滚滚,碾过平整的沥青路面,发出持续而低沉的嗡鸣。窗外的风景也在悄然变化,单调的北方平原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
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在这顺畅得不可思议的路况下,竟也显得不那么煎熬了。
当一块醒目的蓝底白字路牌——“山南市 15KM”——清晰地跃入刘天金的眼帘时,他胸腔里那根一直微微绷紧的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他轻轻舒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肩膀。
按照导航的精准指引,米白色卡罗拉流畅地驶下了高速出口,汇入山南市略显繁忙但秩序井然的外环道路。
又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车子拐入一条绿树成荫、环境清幽的支路。不多时,“天逸苑”三个鎏金大字,镶嵌在一块巨大的天然景观石上,赫然出现在小区入口处。
车子刚靠近气派的镂空雕花大门,门禁系统上的摄像头便无声地转动了一下,一道红光扫过车牌。
旁边的保安亭里,一位身着笔挺深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年轻保安迅速站起,“你好是做什么?”
李洁连忙对着外面的保安说道:“访客,3幢601室!”
保安接着登记了车牌信息,登记了刘天金的手机号,随即按下了开门按钮。闸杆平稳升起,动作标准而带着一丝不苟的仪式感。
驶入小区内部,一股不同于城市喧嚣的静谧与奢华气息扑面而来。果然不出刘天金所料,这里的环境和细节都在无声而有力地宣告着其高端的定位。
时值寒冬,精心设计过的园林景观并未凋敝,造型别致的松柏点缀其间;精心修剪过的灌木丛覆盖着防寒的无纺布,隐约透出底下的生机;蜿蜒的景观水系虽未结冰,水流潺潺,在冬日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低密度的楼栋优雅地矗立在开阔的间距之中,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视野的私密性和采光。路面整洁得一尘不染,看不到一片随意飘落的枯叶。
“李老师,您家这小区…真气派啊!”段雪玉已经完全清醒,趴在车窗上,睁大了眼睛,发出由衷的赞叹。
连见多识广(得益于前世记忆)的刘天金,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这环境,这管理,绝非普通中产社区可比。
在李洁的指引下,车子最终在3幢前面的一个停车位停好。“到了。”李洁的声音带着卸下重担的轻松。她推开车门,略带疲惫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从后备箱取出了自己那个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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