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一经制定,便被严格执行。刘天金和段雪玉都是目标导向极强的人,一旦决定了方向,便会排除万难前行。这特质让他们在各自领域脱颖而出,如今,被毫无保留地投入到了“备孕”这项新的人生项目中。
于是,每天华灯初上,小区会所那方被玻璃穹顶笼罩的恒温游泳馆里,便多了一对规律而引人注目的身影。氤氲的水汽混合着淡淡的氯气味道,笼罩着这片与世隔绝的蓝。
刘天金是这里的老手,也是秩序的象征。他身材保持得极好,长期的自律让他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而不贲张。入水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水花被压得极低,随后便是节奏稳定、仿佛永不疲倦的自由泳。他像一枚设定好程序的鱼雷,精准而沉默地一次次划过自己的泳道,专注于每一次划臂、每一次转身,将泳池视为另一个需要征服的职场。
相比之下,段雪玉则显得生动而笨拙许多。她选了一件保守的黑色连体泳衣,虽遮掩了大部分肌肤,却愈发勾勒出她因一个月滋补汤水而略显丰腴、却依旧窀窉的曲线,那曲线里带着一丝初为人妻后悄然变化的柔软。水性平平的她,最初只能在浅水区扶着池壁扑腾,动作带着久未下水的生涩和僵硬,像一只误入深蓝的猫。水波温柔又固执地包裹着她,带来无处不在的阻力,游不了十几个来回,她便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扶着池边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因缺氧和用力泛起红晕。
“别急,注意呼吸节奏,三划一换气,划水和打腿要配合,核心收紧,想象自己是一条线。”刘天金游完自己定下的一千米,会停下来,双臂搭在池边,目光追随着妻子挣扎的身影,语气是他工作中常见的冷静分析式,听不出太多波澜。
但偶尔,理论不足以纠正实践的偏差。他会忍不住滑入水中,靠近她,上手亲自纠正。温热的水流因他的动作而漾开波纹。他的手掌有时会稳稳托住她平坦而微微冰凉的小腹,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传来,帮她找到身体在水中漂浮的平衡点,“这里,放松,让水托住你。”有时,他会握住她的脚踝,那触感湿滑而紧密,“打腿幅度小一点,频率快一点,脚背绷直,感受水流。”
水的润滑让这些职业化的指导接触变得格外敏感而暧昧。段雪玉时常会因为这不经意的触碰而身体微僵,心跳毫无征兆地漏掉半拍,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而是一尾突然擦过皮肤的鱼。她下意识地抬眼看他,他却总是一副心无旁骛、认真教学的模样,只是在那被水光映照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池底摇曳的灯光碎片,一闪而过。
这种抛开西装与套装,剥离了“段总”和“刘总”身份,回归到最原始身体层面的重新“发现”和靠近,是办公室里讨论业绩报表、餐桌上交流日常琐事所无法替代的。在水中,他们不再是企业管理者,只是两个凭借本能和逐渐复苏的亲昵,在蔚蓝的池水里笨拙而又真诚地寻找着某种共鸣的男女。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模糊了某些既定角色,让被忙碌日常掩盖的细微情感,悄然浮出水面。
家里,卢玉的滋补汤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游泳计划”而停止,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送达。但段雪玉现在喝起来,明显“理直气壮”了许多。甚至有一次,她主动接过保温桶,笑着对婆婆说:“妈,这汤真好,味道浓郁火候足,正好补充我晚上游泳消耗的体力,感觉游完都没那么累了。”卢玉听得眉开眼笑,虽然对“游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新项目感到些许意外,但只要是与“强身健体”、最终导向她期盼的目标相关,她便毫无保留地乐见其成,仿佛那锅里的汤,也因此被赋予了更神圣的使命。
然而,生活的波澜总在不经意间涌起,试图打破所有精心制定的计划。
这天晚上,段雪玉的精品店里遇到一位极其难缠的客户,为了一件限量款时装的细微瑕疵纠缠不休,沟通、调解、最终妥协,足足耽搁了近一小时。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她只想瘫倒在床,连晚饭都只是草草扒了几口。刘天金看着她眉宇间的倦色,有些犹豫,但想到既定计划和对“目标”的坚持,还是柔声劝道:“累了更要去活动一下,出出汗反而放松,我陪着你,游一会儿就好。”
或许是因为太累,肌肉本就处在僵硬状态;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思绪还缠绕在店里的烦扰上。在深水区尝试壁炉回转时,段雪玉的动作严重变形,发力角度刁钻,左小腿后侧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抽筋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水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想张口呼喊“天金!”,却只吞进一大口咸涩的池水,剧烈的咳嗽被更多的水堵在喉咙里。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浮力,像绑了石块,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刚才还温柔托举她的池水,此刻变得狰狞无比,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剥夺她的空气,模糊她的视线,耳畔只有沉闷的水流轰鸣和自己绝望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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