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宸电池首年即实现巨额分红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刘天金所处的圈子里迅速传开。他“点石成金”的名声愈发响亮,每日接到询问投资机会、请求带队的电话络绎不绝,手机从早到晚响个不停,仿佛成了一部热线电话。
那些平日里交集泛泛的远亲、多年前的同学、甚至只有几面之缘的生意伙伴,都仿佛一夜之间嗅到了金钱的味道,热情得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刘天金混迹商海多年,深谙“财不外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那七十万分红的喜悦,早已被一种更深的警惕所取代。他已经多方交代身边的核心伙伴,如段雪玉、张扬等人,务必守住口风,对外界询问尽量模糊处理,只说是“小有收益,重在长期”。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涉及如此巨额的财富流动,蛛丝马迹总能被有心人捕捉、放大,然后以惊人的速度传播。
在这片喧嚣的赞誉与试探之下,一股潜藏的暗流,正悄然向他涌来,冰冷而粘稠,而源头,竟是他最为熟悉的,血脉相连的家族。
每年春节,无论生意多忙,刘天金亦会雷打不动地回到千里之外的西林市农村,那里是他的根,是他出身和成长的地方。灰瓦白墙,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柴火味和腊肉香气,这一切曾是他内心深处最温暖的慰藉。每一年过年期间,刘天金爷爷的后代子孙,无论混得好赖,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举行一场盛大的家族聚会。这原本是维系亲情、共享天伦的时刻,是家族凝聚力的象征。
今年的除夕夜,老宅堂屋里的八仙桌旁坐得满满当当。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各色家乡菜,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然而,与往年热闹喧哗、推杯换盏的气氛不同,今年的聚餐却隐隐显得有些凝滞。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拉扯,大家的笑容似乎都浮在表面,眼神交汇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和闪烁。话题总是围绕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刻意回避着某些核心区域,如同在雷区边缘小心踱步。
刘天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带着羡慕、嫉妒,还有一丝……期待?他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父母夹菜,与身旁的亲弟弟刘天林低声交谈几句,心里却已如明镜一般。
终于,还是堂弟媳王莉按捺不住了。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在镇上开了家小超市,一向能说会道。她用纸巾擦了擦其实很干净的嘴角,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声音拔高了几分,用一种看似关心、实则带着尖锐试探的语气开了口,瞬间吸引了全桌人的注意:
“天金哥啊,现在可是我们家族里最有出息的大人物了!听说你去年投资的那个什么……哦,电池厂!对,启宸电池!第一年就分红了好几百万?我的老天爷,真是了不起!啧啧,不像我们家天城,死脑筋,就知道守着家里那点五金建材的传统生意,一年到头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辛苦钱,刨去开销,也就刚够糊口。”
被她点名的堂弟刘天城,是个黝黑壮实的汉子,此刻正闷头夹着一块红烧肉,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咀嚼上。他没有吭声,只是端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内心并非毫无芥蒂,或许还有些被妻子当众比较的难堪。
该来的还是来了。刘天金心中了然,知道这场“鸿门宴”的主题,此刻才正式被摆上了台面。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动作平稳,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堂弟嫂消息很灵通。是分了一点红,主要是赶上风口,公司发展超预期,运气比较好罢了。”
“哎哟——这哪是单单运气好哦!”王莉仿佛听到了什么谦虚过头的话,音量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几乎要让屋檐下挂着的灯笼都跟着共振,“明明是你有天大的本事,眼光毒辣!哥,你就别谦虚了!”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嗔怪和委屈,“不过话说回来,你当初牵头集资的时候,怎么也不多跟家里这些至亲骨肉说说清楚呢?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话不能讲?要是早知道这买卖这么赚钱,稳赚不赔,你几个堂弟,砸锅卖铁怎么着也得支持你啊!自家人,总比那些外姓朋友信得过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空气几乎瞬间冻结。原本还有的细微交谈声彻底消失,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显得格外刺耳。几个长辈互相看了一眼,默默低下头去。刘天金心中冷笑,当初他并非没有向家族里的这些堂兄弟提起过。那时他带着初步的商业计划书回来,详细解释过新能源电池的前景,也坦诚过技术研发、市场开拓存在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然而,当时他们要么觉得风险太高,像是骗局;要么觉得投入太大,回报周期太长,远不如投资县城里看得见摸得着的房产,或者给人放贷来得稳妥、来钱快,纷纷以各种理由婉拒了他的提议,甚至还有长辈劝他“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如今见到真金白银的收益,便又集体失忆,跑来翻旧账,话里话外还指责他“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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