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唯心中其实明白,姜宓第一次摸他的额头,是心中怀疑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这第二次,恐怕才是真的对他有了些许关切。
但关切好,怀疑也好,怎样都好,只要她愿意亲近他……就好。
陆长唯逐渐收紧了自己的手掌。
他依仗着自己此时真的是个病患,紧紧握住了额头上那只玉手。
他真的好喜欢。
她的好也喜欢,她的坏也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
仅仅是握手,陆长唯便也满足的不得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没出息,可那又如何呢?
“嫂嫂……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
陆长唯因为连日泼凉水让自己发热,而变得有些真切的虚弱,嗓音更是沙哑到含糊不清。
“我,我只是……”
他从那一晚亲眼目睹姜宓和覃洲的房事之后,内心天崩地裂。
可他不仅没有死心,反而更坚定了心中的妄念。
为何覃洲可以,他就不可以?
他凭什么说要娶嫂嫂这种话?
嫂嫂嫁进了他们陆家,就一辈子是陆家的人。
兄长是没了!那还有他!
怎么也轮不到覃洲这个外人。
他要彻底的将嫂嫂抢回来。
身也要,心也要。
姜宓看着他迷蒙泛红的眼眶,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忍。
“不舒服就少说些话吧。”
陆长唯声音轻轻的,“我,我只是想告诉嫂嫂……覃洲,他和嫂嫂不同路……”
姜宓只当他烧迷糊了,在说胡话,像哄小孩子那般柔声附和,“好,我知道了。”
“嫂嫂你不知道!”
陆长唯抬起头,眼睛睁大,神色却极为阴郁,似乎他说出这句话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覃洲常把自己比作困兽!他不喜权势争斗,也不喜富贵繁华,他喜欢的是闲云野鹤,周游天下的逍遥!”
“嫂嫂,他看不懂你的雄心壮志,体会不了你的心境……”
姜宓怔了一下。
她回想起和覃洲耳鬓厮磨时,他似乎多次问过她喜欢哪里,是漠北的高山雪原,是塞北的大漠孤烟,还是岭南的无垠林海……
当时只当是情趣,现在细细品味,覃洲似乎就是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带她远离庙堂,远走高飞……
可怎么能如此?
这或许是覃洲想要的生活,可他为什么不问问她,这是不是她姜宓想要的生活。
姜宓眸底暗光闪烁,随即一种莫名的情绪翻涌了上来。
最后,她只是仔细打量了一番陆长唯的神色,然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
陆长唯对自己的这次挑拨之言很有信心,可没看到姜宓的神色有明显变化,他心里有些失望。
迷迷茫茫之间,陆长唯感觉自己是不是掉了眼泪,脸上怎么一片冰冰凉凉。
“哭什么?”
姜宓问。
原来自己真的哭了。
陆长唯刚垂下眼帘,就发现面前光线一暗。
陆长唯浑身一颤。
姜宓竟吻了过来。
他浑身顿时卸了力气,整个人完全靠在了床头的枕头上。
姜宓低头吻他,美眸未闭,盯着他看。
真是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专注的注视了。
陆长唯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也只看到了自己。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株濒死的禾苗忽然照到了太阳的光。
人似乎只会在特定的境地里感受到特定的感觉。
就比如说,若他刚刚没有失落挫败至极,便永远无法在姜宓吻过来时,体验那种让他激动到全身战栗的感觉。
陆长唯迷迷糊糊的,竟有些感谢身后的枕头和床头给了他支撑的力量。
脸贴着脸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她微凉滑腻的肌肤,如冰似玉。
凉凉的,却又软软的。
明明只是个单纯的唇瓣相贴的吻,可湿润柔软的触感却让陆长唯眼神迷离,一双手就想要改为去搂她的腰……
可姜宓又在此时直起了身子,她轻轻挣开了他的手掌。
看着他怅然若失的神色,姜宓眉眼弯弯,“这是听话给你的奖励。”
陆长唯看着她。
看着她嫩红的唇色。
他觉得比那些女子刻意涂了唇脂渲染出的颜色更好看。
看他呆愣愣的模样,姜宓帮他把被子掖好,“病了就在床上好好躺着,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没有。”
她放轻的声音温柔又缱绻,恰似初春季节吹来的和风。
若这个时候再抓着她不放,就未免显得太不懂事了些。
陆长唯乖乖松手,在床上躺好。
只是在姜宓起身准备离开时,他低声问:
“若我听话,以后还有没有奖励?”
姜宓顿了一下,扑哧一笑,“当然有。”
她自小生长在烟花柳巷,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和各种各样的男子。
她认识一个很和善的花魁,江南很多青年才俊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只有那极少数人可以成为入幕之宾。
花魁告诉过姜宓,她之所以如此受欢迎,是因为那些男人都想证明自己,都觉得自己会是一个例外。
让一个极为挑剔的花魁爱上自己,甚至甘愿自赎其身为妾,是一种足以证明和夸耀男子自己的最好方式。
他们看待花魁,不是将她看作人,而是一种物品,一种挂在身上可以引起他人艳羡的装饰品。
那种男人看着便让人厌恶。
可就是看得如此通透的花魁,却还是因为一个男人寻了死路。
姜宓不同。
她从小看着这些,看着母亲痛苦,她便单纯的不信任世间所有男子。
覃洲初见冷冷淡淡的,目下无尘,态度倨傲,可不得不说,他算不上一个很坏的人。
而陆长唯……
他长相是格外俊美,带着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味道,可俊美的男子多了去了,之所以得姜宓另眼相待,是他在为了她与传统礼教博弈。
那种自我博弈挣扎,像是挣扎破茧的蝶,太过美好绚丽。
她很喜欢。
既然喜欢,自然要奖励他。
等姜宓出去,陆长唯才在床上翻了个身,他面朝里,背朝外。
原本强撑着精神的人,现在面对着床帷,终于不再伪装。
陆长唯喘着粗气,露出了一种痴迷的表情,再配上他微红的眼眶和脸颊两侧的红晕,便有了一种病态的感觉。
淋了一场雨,生了一场病,换来了她一个吻……
以及未来可能继续会有的“奖励。”
陆长唯慢慢蜷缩起了身体,脸上却慢慢露出了笑意。
既然嫂嫂并不是非覃洲不可,那他就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