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王府。
竹林环绕的竹楼上,邺王站在窗口,手里拿着个铃铛,他反复晃了好久,楼下那只毛茸茸的橘猫依旧充耳不闻。
它站在落了许多竹叶的青石板上,支棱着大尾巴,来回焦躁不安的踱步,时不时发出喵呜的叫声。
声音不同以往的娇软,有些尖锐沙哑。
银质的铃铛在男子骨节修长的指尖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底下的猫儿声音更凄厉沙哑了,叫声甚至成了“嗷呜……”
邺王清凌凌幽深的眸子盯着三太子,斜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在眉骨、眼睑下投落深浅不一的阴影,面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阴翳难懂。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搞不明白雌性。
母猫也好,女人也好。
他从小承受的各色目光太多,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是容易被情绪所左右的人。
可短短的时间内,他就为两个“雌性”而伤神烦恼。
那天无意窥见凉亭里姜宓与陆长唯的亲昵互动,她的放松闲适,脸上由衷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见到他,总是小心翼翼,警惕莫名。
思及此,邺王觉得自己心里越发憋闷,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乌云一层一层堆积,随着时间推移愈演愈烈。
那只是个水性杨花的淫狐,即使漂亮一些,也不值得惦念。
他安抚自己,缓解胸口郁闷,不想自己被左右。
可邺王回到家,见到的就是被发情折磨的整日叫个不停的三太子。
即使喂了压制的药,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就会忍不住想,这只是天性而已。
然后又去想,她早早没了夫君,只是于男女之事上过于随心所欲,才会在这个礼教森严的社会显得格格不入。
他心里已经开始给姜宓洗白。
手中铃铛声不知何时停了,邺王缓缓下了楼,他踩着满地的竹叶走到三太子旁边,将它抱起来。
“莫要叫了,本王许你一个……小郎君。”
说“小郎君”三个字的时候,邺王恍惚又回到了轿辇之上,怀里是温香软玉。
片刻后,他喉结向下一滚,压下耳根的热,眸光深深道:
“现在就出门,去给你找个你喜欢的小郎君。”
……
朝廷一旨任命下来,满朝皆惊。
谁都不曾想到最后被派往南省赈灾的会是陆长唯。
一个翰林院编修。
就连宁远侯府上下也是懵圈。
晚膳时,宁远侯谈及此事,宁远侯夫人忍不住猜测:
“难不成是靖王想要修复关系,所以想将这赈灾功劳给唯儿……”
宁远侯还没说话,陆长唯就淡淡道:
“真若是如此,他们也会递个话过来,还没有送人情不让人知道的道理。”
他们小声议论着,宁远侯提点着陆长唯需要注意的事项,宁远侯夫人则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远行。
姜宓却分不清是喜是悲的叹了口气。
她这些时日烦忧的事过多,心思颇重,每晚只有在与陆长唯欢愉后,才能入睡。
他去南省赈灾,还不知要多久才回。
可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陆长唯不在,也免去了一些被贺琰发现端倪的风险。
看他们谈话稍停,姜宓轻声开口:
“前段时间王学士让我们整理了以往夏秋洪讯灾害……我回头拿给叔叔,其中有些应对措施,叔叔可以拿来参考。”
宁远侯微微颔首,“治灾无小事,不可任意妄为。”
事态紧急,今日任令下来,陆长唯明日就要带着辎重出发。
晚膳罢,宁远侯夫人就急急忙忙去给陆长唯收拾行李。
姜宓也将文册送了过去。
其实她有些好奇,为何争来争去,去赈灾的却是陆长唯。
靖王一方和陈王一方,甚至是邺王,能同意?
陆长唯素来与覃洲交好,整个陆家之前也是靖王的有力后盾,但这种关系并不算坚固,细究起来,更是不符合陆家不参与夺嫡之争的祖训。
前段时间,因为宁远侯不满镇抚司侵占军饷,上疏告了一状,查明后,涉案人员全部下了大狱。
其中就包括靖王妃的娘家子侄。
于是两家出现嫌隙。
这就是陆长唯的“妙计”。
姜宓问他缘由,他说:
“父亲刚正不阿,与部下兵将多次出生入死,感情甚笃,不论是谁克扣那些叔伯的军饷,他都会与之抗争到底。”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暗中克扣军饷的?”
那时陆长唯笑得狡黠,非让姜宓亲他一口,他才说。
姜宓心中好奇,便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下。
结果却被抱着亲了许久才放开。
陆长唯说:“之前许多年的混世魔王可不是白当的,京城里那些个年轻公子,哪个没和我打过交道?”
“尤其是那些个浪荡纨绔,他们私底下的行径我是一清二楚。”
“靖王妃那个子侄,沉迷烟花柳巷不说,还喜欢赌钱,输出去的银钱可不是个小数目,那么我就好奇了,他哪来这么多钱……”
姜宓明了,“你暗中查了他,跟着发现了镇抚司克扣军饷?”
陆长唯点头。
他以前懒得管,如今却是正好派上用场。
只不过,虽然借着此事和靖王生了嫌隙,划开了些许距离。
但宁远侯府之前入过局,想再远离天家争斗,那是难上加难。
况且现在靖王陈王分庭抗礼,邺王和月章公主都在蛰伏,大盛官场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已经浑浊动荡起来。
行事需小心。
至于为什么会是陆长唯去赈灾,他们不知道原因。
姜宓也不会想到,这是三方共同出力的结果。
覃洲和邺王纯属是不想看见陆长唯在她身边,将他支走。
而月章公主除了拉拢宁远侯府外,也有差不多的心思。
她自从在夏园抱着姜宓睡过一次午觉,就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温暖的,香香的,安心的,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虽然月章公主并没有体验过母亲的怀抱,但她觉得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只可惜没睡几天,姜宓就回了京城。
月章公主在想,如何能把姜宓拐到公主府住上几日。
那首先,要把她身边的狂蜂浪蝶赶开。
所以借赈灾一事支走陆长唯,就成了一石二鸟。
至于陈王方面……三比一重重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