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后面到底写了什么嘛——”
陈洛水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瘫,拖长了音,像被没收了零食的小孩:
“查克大侦探,你就给我们这些吃瓜群众透露一丢丢线索嘛,一丢丢就好。”
查克扶额:“没有线索可以透露。”
“我可以发誓绝对不告诉别人!”陈洛水靠近了些,声音压低:“所以……那到底有没有写‘喜欢谁’?有没有写‘今天某个男生笑起来挺好看的’?”
“没有。”
查克回答得很干脆。
“那有没有写‘今天某个女生头发很香’?”
“也没有。”
“那她写什么呀。”陈洛水拍桌,整个人往前探。“不会真的是小学生流水账吧?你不能这样吊我胃口,查克,你这是对伤员二次伤害。”
查克把纸杯放下,淡淡道:“伤员最好少激动。”
顿了顿,又补一句:“而且我跟她说过,只看原本就有的内容。”
“你可以只告诉我一点点又不算违背约定,比如……她有没有提到我?”
“提到了也是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啊?你什么意思?”陈洛水一下坐直了。“那就是有写咯?”
查克干脆站起来,把椅子往后一推:“我去走走路,消化一下这杯牛奶。”
“唉,你别走啊……”
她的声音被远处路过的推车声盖了一半,查克已经走到了休息区门口。
门一开一合,外面走廊的冷白灯光像水一样涌进来,又很快被关在门外。
——
暮色前线某条不那么忙的走廊。
墙上的指示灯隔一段亮一盏,尽头的窗子里是一小块被壁垒切得参差不齐的天空。
查克找了个靠近转角的地方,背抵着墙。
四周没什么人,只有远处偶尔有轮子滚过地面的声响。
他从军装内袋里把那本薄薄的日记掏出来。
封皮被岁月磨得发白,边角有点翘,纸脊在他指腹下轻轻一弯,像随时会散架。
“只看原本的内容。”
查克低声重复了一遍之前对东方倾心的承诺,像是再给自己扣上一道保险。
他把本子翻开。
第一页,是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第二页,稚嫩的自我介绍,关于“来自澳大利亚悉尼的洛克”和“其实是猫的狗狗汉堡”。
乞力马扎罗。
字迹还是那样稚气,却在形容“高得像要戳到天上”“鞋子里全是雪”的时候,莫名有种认真劲。
有一整段在写“妈妈走在前面,回头冲他晃晃手,说再坚持十分钟,就能摸到云”,
还有一句被重重涂过又重新写上的——
“如果我累得走不动了,妈妈会把我背起来。”
查克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
笔画压得很重,像是写那句话的小孩一边写,一边在给自己打气。
他翻到下一篇。
复活节岛。
海风、花环、不会眨眼的石像。
“它们一直看海,也许是在等很久以前走掉的人回来。”
“妈妈说可以把路上的风分一点给它们。”
战地医院走廊的冷白灯光落在纸上,那一句“等很久以前走掉的人回来”被照得过分干净。
查克视线移开了一瞬,又被自己按回纸上。
下一页,是世界尽头。
乌斯怀亚。
生涩的汉字在纸上排排站着:旧火车、雾像围巾、红白条纹的灯塔。
“灯转过来,把海面照得像一层一层可以走上去的台阶。”
“妈妈说,将来我可以一个人来这里,看灯转一整圈。”
最后一行小字:
“我写了一张明信片,寄给以后的我,上面写:如果你来得很晚,也不要紧,海会醒着等你。”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轮子声,又远了。
查克慢慢呼出一口气,抬手按了按眉心。
他没当场想起什么具体的人或事,只是心口某个地方被这句幼稚又认真到极致的话轻轻敲了一下。
再翻一页,是伊斯坦布尔。
里面写着高高的清真寺尖塔,桥上挤来挤去的人和鸽子,电车铃铛的声音。
“妈妈说这里以前叫君士坦丁堡,是一个听起来像故事开头的名字。”
“我们走在一条很长的桥上,海风从下面钻上来,吹得我想睡觉。”
“我抓着妈妈的手,不小心抓得太紧,她却笑,说没关系,她喜欢被我抓得紧一点。”
那句“喜欢被我抓得紧一点”后面,多了一个小小的笑脸,画得比第一页那个要工整一点。
像是这个叫洛克的小孩,在反复练习之后画出的“改进版”。
页脚有一行更小的字,几乎要缩到缝里去:
“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就从最高的尖塔下面等她,她一定会回来找我。”
查克盯着那句话,很久没有翻页。
他指尖停在那一行小字上,没有再往下翻。
走丢、尖塔、等人。
几个词安安静静地挤在一块儿,没有任何渲染,却莫名让人想到某些不该被碰太久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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