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带”深处,时空的混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疯狂搅拌的颜料桶,色彩与形态以超越常理的方式交织、碰撞、湮灭、重生。陆判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行走于大地上的存在,而是变成了漂流在湍急、浑浊、布满漩涡与暗礁的“时空之河”中的一叶扁舟。
他依靠“时塔信令”那微弱却坚定的指向,结合“辰”传授的星图中关于这片区域的零星标注,以及自身融合了“定序”法则后对时间波动的敏锐感知,艰难地在这片混沌中辨别着方向。每一步踏出,都可能面临截然不同的时空环境:忽而失重飘浮,忽而身负千钧;忽而周遭景物飞速倒退如时光倒流,忽而自身动作迟缓如陷泥沼。
净光冥鱼的纯净灵光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只能勉强维持住陆判魂体核心不被混乱侵蚀,预警范围被压缩到不足三丈。陆判不得不将“定序”之力时刻维持在较高水准,在体表形成一层淡金色的、不断与外界混乱对抗的“秩序薄膜”,魂力的消耗如同开闸泄洪。
他服下补充魂力的丹药,苦涩的药力化开,却如同杯水车薪。好在这里虽然混乱,但游离的幽冥之气和时空能量异常浓郁,他一边消耗,一边也在竭力吸收、转化,勉强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时间感彻底失效。可能外界只过了一瞬,而他却仿佛跋涉了数日。终于,前方那令人眩晕的、不断变幻的扭曲光影开始逐渐平复,色彩褪去,归于一种单调而稳定的银灰色。一股强大、均匀、仿佛能凝固万物的“迟缓”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涌来。
陆判感觉自己的思维、动作,甚至魂力流转的速度,都开始以数十倍、数百倍的程度减缓。这种减缓并非混乱迟滞带来的痛苦,而是一种稳定、均匀、仿佛要将一切拉入永恒静止的“凝滞”。
凝时坪,到了。
他踏入这片银灰色的平原,脚下是细腻如粉末的砂砾,抬头望去,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均匀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天幕”,光线恒定,无分昼夜。平原一望无际,辽阔得令人心悸。稀疏的、造型各异的临时营地或防护光圈点缀其间,如同灰色画布上几点微不足道的墨渍。
行动变得极其缓慢,每一个抬腿、每一个转身,都需要耗费比平时多出数十倍的时间和心力。陆判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掌握了在这种极端迟缓环境下的行动节奏——不是对抗,而是顺应,如同在粘稠的蜂蜜中游泳。
他收敛气息,将魂力波动压制在鬼将中阶,开始向平原深处走去。目光扫过那些营地:有用巨大骨骼搭建的简陋窝棚,有用半透明能量结晶垒砌的小屋,有直接在地上画出复杂符文形成的光圈,甚至还有悬浮在半空、缓缓自转的金属球体。营地之间距离很远,彼此漠不关心,显示出这里居住者的谨慎与疏离。
陆判选择了一处靠近边缘、旁边有一块高达数丈、形似扭曲时钟的暗银色金属残骸(似乎是某种巨型机械的一部分)的空地,作为临时落脚点。他先是缓慢而仔细地绕着空地走了一圈,用魂力感知检查有无隐患,然后才布下几道简易的预警和隐匿禁制。尽管动作缓慢,但他一丝不苟。
完成这些,他盘膝坐下,开始全力恢复。在这里,魂力恢复的速度似乎并未受到时间凝滞的同等影响,反而因为环境的相对“纯净”与“稳定”,效率颇高。他引导着丹药之力和吸收来的能量,缓缓修补着穿越“过渡带”带来的魂体暗伤与消耗。
不知过了多久(凝时坪内的时间尺度难以衡量),陆判感到魂力恢复了七八成,心神也彻底平静下来。他睁开眼,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片奇异的平原和其中的“居民”。
平原上并非完全静止。偶尔能看到极远处,有身影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从一个营地走向另一个营地,或者离开平原,没入另一侧那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的黑暗之中——那是通往“时光之墟”更深处核心区域的方向。每一个身影都显得孤寂而坚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默。
陆判需要情报。关于墟内深处的局势,关于“湮灭之影”和“混乱之源”的动向,关于“时塔碎片”的消息,以及……关于“源初”的任何传闻。他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他缓慢起身,收起禁制,向着平原上看起来规模最大、由几座相对规整的灰白石屋和一圈若隐若现的淡蓝色能量栅栏围成的营地走去。那里隐约有人影进出,似乎是个默认的小型集散地。
走近营地,能感觉到数道或明或暗的审视目光如同冰冷的蛛丝般拂过身体。营地内大约有十几道身影,形态各异,堪称幽冥种族博览:有人形但皮肤布满鳞片、眼瞳竖立的鬼修;有全身由流动的暗影构成、只有两点猩红光芒作为眼睛的灵体;有覆盖着厚重骨甲、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冥兽化形者;甚至还有一个半边身体是精密金属构造、半边是腐烂血肉、散发着冰冷与死亡混合气息的奇异存在。他们大多沉默,或坐或站,动作缓慢,但气息普遍深沉,最低也是鬼帅级别,更有两位让陆判感到隐隐的压力,恐怕已触及鬼王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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