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的通报似乎已经准备发出,媒体也开始预热报道,公众的视线眼看就要从“深海之境”这摊浑水上移开。但在专案组内部,特别是对司徒亮和苏瑾而言,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清晰。
司徒亮靠在临时办公室的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苏蔓的认罪录像他已经反复看了三遍,作案过程、动机扭曲但逻辑自洽,证据链看似闭合。可他的“心镜”却像一面被雾气笼罩的玻璃,总有些关键的轮廓无法映照清楚。高森实验室里那瓶与案件直接相关的河豚毒素,存放的位置虽然隐蔽,但以高森能策划掩盖放射性废料排放的心机,会如此大意,让一个替补舞者轻易得手?这更像是一种……心不在焉的疏忽,或者说,是在某种巨大压力下的无暇他顾?苏蔓的行动顺利得有些反常,仿佛冥冥中有谁为她扫清了障碍,或者……利用了她的手。
“苏队,司徒顾问,”林娜的远程通讯再次接了进来,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发现新线索的兴奋,“我按你们的要求,放弃了休息,深挖了高森名下所有关联公司及个人账户,与‘星辉化工厂’——就是陈姨丈夫生前工作的那家——近五年来的所有资金流水。明面上的合作款项没问题,但我发现了几条隐藏得很深的暗线。”
苏瑾立刻坐直了身体,示意她继续。司徒亮也停止了敲击,凝神细听。
“有几笔款项,数额不算特别巨大,但支付频率很稳定,名义上是‘特殊环境技术咨询费’和‘高性能水处理剂采购’,走的是高森控制的一家皮包公司账目。关键是,收款方不是星辉化工厂的对公账户,而是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空壳公司,叫‘大洋资源管理’。”林娜的语速很快,键盘敲击声作为背景音噼啪作响,“我用了点……嗯,特殊手段,对这个空壳公司进行了股权穿透,层层剥开之后,实际控制人指向了一个叫周永昌的人。”
“周永昌?”苏瑾立刻在内部数据库和工商信息中搜索,“星辉化工厂的法定代表人,也是持股超过70%的最大股东!”
化工厂的老板亲自操控空壳公司接收来自高森的秘密款项!
“还没完,”林娜的声音带着一种揭开谜底的快感,“我比对了时间节点。在三年前,林月死亡前大概两个月,高森的个人秘密账户,向这个‘大洋资源管理’支付了一笔高达两百万的款项,远高于往常的任何一笔‘咨询费’。而在林月死亡后不到一周,有一笔几乎等额的资金,从‘大洋资源管理’汇入了高森在开曼群岛开设的另一个匿名账户。”
资金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闭环!这强烈暗示着,高森与周永昌之间,围绕林月死亡事件,存在着一笔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这逻辑有问题,”苏瑾敏锐地指出,眉头紧锁,“如果高森是杀害林月的直接凶手或主谋,周永昌作为利益关联方,为什么还要额外支付给他巨额款项?这不合常理。如果是封口费,也应该是高森向周永昌索取才对。”
“除非,”司徒亮的声音低沉而肯定,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切入了问题的核心,“高森在三年前的案子里,扮演的根本不是主谋的角色。他可能是包庇者,是协同者,甚至是被胁迫者。他收到了这笔钱,作为对某些核心事实保持沉默、或者协助完成某些环节的报酬。而真正的策划和指挥者,是周永昌。这笔钱,是酬劳,也是封口费,更是捆绑他上贼船的绳索。”
这个推断让整个案情陡然变得复杂和深邃起来。如果周永昌才是三年前林月之死的幕后真凶,那么他的动机就绝不仅仅是掩盖一次违规运输氟化物那么简单。对于一个化工厂老板而言,动用杀人灭口这种极端手段来掩盖一次看似普通的环保违规,除非……这违规背后隐藏着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更大更致命的秘密。
“立刻整理所有证据,申请对周永昌及其控制的星辉化工厂进行立案调查!理由……就先用涉嫌非法经营和危害公共安全!”苏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想象,立刻起身,准备向上级进行紧急汇报。这已经不仅仅是一起谋杀案,很可能牵扯出更庞大的犯罪网络。
与此同时,司徒亮再次走进了审讯室。这一次,他没有纠缠于林汐案的具体细节,也没有提及苏蔓,而是直接将打印出来的资金流水记录放在了高森面前,目光如炬,直指三年前的旧账。
面对那白纸黑字、路径清晰的资金往来证据,高森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刚才还残存的一丝侥幸和狡辩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惧和挣扎。他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永昌……他……他当初答应过我,只要我配合,把事情处理好,就……就不会再出事的……”高森终于抬起头,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林月……她……她是个好姑娘……可她不该……不该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不该……不该去碰那些不该她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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