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寒意日渐浓重,距离决定命运的高考仅剩寥寥数日。
靠山屯被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感所笼罩,知青点饭厅里日夜不歇的灯火,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又异常专注的面庞。
然而,就在这紧绷的弓弦即将拉满之时,一则消息,如同暖流冲破冰层,骤然席卷了这个小小的村落——
牛棚里的几位教授,平反了!
这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厚重。
上面派来的工作组正式宣布,经反复核查,几位老师所谓的罪名纯属诬陷,现水落石出,予以彻底平反,恢复名誉与待遇。
这四位来自国内顶尖学府的学者,在经历了漫长的寒冬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春天,可以堂堂正正地返回城市,重返那魂牵梦萦的大学讲台。
与这迟来的正义一同抵达靠山屯的,还有一位风尘仆仆的陌生来客——沈怀瑾教授的小舅子,许辛舟。
他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气质与他故去的姐姐,沈教授的亡妻许辛夷颇有几分神似,皆传承自那声名显赫的中医世家。
许辛舟内心深处,对沈怀瑾始终存着一份难以化解的怨怼,总觉得若非因为他,自己那才华横溢的姐姐或许不会早早去了。
然而,血缘与道义终究牵绊着他,姐姐生前对此人用情至深,他们的儿子如今又远在海外,一时难以归来,他终究还是别别扭扭地来了,带着一份不便明言的关怀。
牛棚那低矮破败的门槛,仿佛在这一天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当林晚晚和林婉柔听到消息,几乎是踉跄着狂奔而至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几位教授怔怔地站在那儿,手里攥着那份象征清白的文件,身躯微微佝偻着,仿佛还不太习惯挺直腰杆。
秦教授花白的头发在萧瑟的寒风里颤动,他反复看着那几行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沈教授早已泪流满面,却不再是往日压抑的啜泣,而是一种堵塞多年的河道被轰然冲开的宣泄;
周老师不住地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连最为沉郁的吴老师,也仰头望着高远了许多的天空,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积压太久的浊气。
“老师们!”林晚晚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激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林婉柔也红着眼圈,哽咽道:“老师们......你们终于......终于可以回去了!”
看着这两个如同自家晚辈般的姑娘,几位教授的情绪更是翻涌难平。
秦教授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却充满了真挚:“晚晚,婉柔......这几年,多亏了你们啊。”
“要不是你们时常接济,陪我们说说话,我们这把老骨头,恐怕......”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那沉重的感激,不言而喻。
沈教授也擦着眼泪,拉住林婉柔的手:“好孩子,你们给的,不止是吃食药物,是活下去的念想啊!”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许辛舟,目光落在了林晚晚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你就是林晚晚?”他开口,声音有些冷硬,“几年前,靠山屯那场时疫,是你配的药方控制的?”
林晚晚微微一愣,坦然点头:“是,许先生。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根据所学,尽力而为。”
许辛舟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惊异和欣赏,那冷硬的神色略微松动:“倒是有些灵性。你这次,参加高考?”
“是的。”
“打算考什么专业?”许辛舟追问,“若对医道有兴趣,不如报考中医药专业,我可以做你的老师。”
他这话说得直接,带着中医世家传人的自信与傲气。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位教授不答应了。
“哎,老许,你这就不对了!”周老师立刻扶了扶眼镜,抢着说道,“晚晚在物理上面天赋极高,逻辑思维严谨,不学物理简直是浪费!”
吴老师也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晚晚于历史脉络把握精准,思辨能力出众,心有沟壑,学文史方能尽其才。”
连沉浸在激动中的沈教授也加入了“争夺”:“晚晚的外语语感和学习能力极强,若能系统深造,将来在外语领域必定大有可为。”
秦教授虽未直接开口,但那含笑的的目光,也明确表达了他的意愿。
一时间,这刚刚卸下重负的牛棚里,竟为了林晚晚的未来专业,泛起了一丝难得的,带着生机的“争执”。
林晚晚看着这几位可敬可爱的师长,心中暖流汹涌,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故意眨了眨眼,带着少有的俏皮反问:“几位老师,怎么,我不考你们的专业,就不是你们的学生了吗?”
“难道以前教我那些东西,都不算数啦?”
她这一问,顿时让几位教授都愣住了,随即,秦教授率先哈哈大笑起来,沈教授也破涕为笑,周老师和吴老师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轻松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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