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白月光是路人甲 第16章 月下拦路

夜色深沉，月华如练，洒在昆仑山连绵的雪脊之上，映出一片清冷皎洁。

听雪轩的袭击尘埃落定，王雪并未多做停留。对方已然出手，意味着她抛出的“旧案”之饵确已惊动了藏在暗处的鱼。此刻，正是前往陨星崖探查的最佳时机——趁着对方一击失利，尚在惊疑不定、筹划下一步的间隙。

她素白的身影如同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清微殿后山的阴影之中。没有动用任何遁光，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空间的节点上，速度快得超出常理，却未扰动半分灵气，连巡夜的灵鹤都未曾察觉她的经过。

陨星崖位于昆仑主峰后山深处，被列为禁地，常年有阵法笼罩，寻常弟子不得靠近。据传百年前那场星陨，虽未造成巨大破坏，却留下了一丝不祥的残余气息，使得那里灵气紊乱，时有诡异幻象滋生。

王雪对此心知肚明，那所谓的不祥气息，恐怕正是与师尊留下的碎片、与她昨夜感知到的那缕诡异愿力同源。

她身形如电，穿过一片枯寂的寒松林，前方已能感受到陨星崖外围那层无形阵法屏障传来的微弱波动。只要穿过这片屏障，便能踏入那片被列为禁忌的区域。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层无形屏障的刹那——

“嗤啦！”

一声轻微的空间撕裂声响起。

王雪前方的虚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撕开一道裂口！浓稠如墨、翻涌着暴戾与死寂的魔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倾泻而出，瞬间将周遭清冷的月光与灵气染上一片污浊的暗红！

一道玄衣身影，自那空间裂缝中一步踏出，恰好拦在了王雪与陨星崖屏障之间。

月色落在他狰狞的恶鬼面具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那双自面具后透出的血色瞳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幽深，都要炽烈，死死地锁定在王雪身上，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入那无边的血海之中。

陈浩！

他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

磅礴的魔威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王雪，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与……一种近乎疯狂的质问。

王雪前行的步伐戛然而止。她静立原地，素白的衣裙在对方狂暴的魔气冲击下猎猎作响，她却稳如磐石，清冷的眸光迎上那双血瞳，没有丝毫退避。

“让开。”她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让开？”陈浩低笑一声，笑声嘶哑，充满了蚀骨的嘲讽与痛楚，“让你去寻那所谓的‘百年旧案’的线索？还是让你去证实，我陈浩当年堕魔，是被人所害，是个可怜的棋子？！”

他显然已经知晓了清微殿内发生的一切！消息传递的速度，快得惊人！

王雪眸光微动，并未否认：“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何？！”陈浩猛地踏前一步，周身魔气轰然炸开，将地面坚硬的冻土都腐蚀出滋滋白烟，他几乎是低吼出来，“若我是被奸人所害，这百年血债，这身不由己的魔元，这无尽的痛苦……又该算在谁的头上？！是你吗？王雪！当年你知情吗？！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我堕入这无边地狱？！”

他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血瞳之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期盼。他期盼着她能否认，期盼着她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只是骗他！

然而，王雪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躯，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告诉你……然后呢？让你与我一同被那幕后黑手碾碎吗？”

陈浩浑身剧震，血瞳猛地收缩！

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承认了她知情？！她承认了她是有苦衷的？！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陈浩，”王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狰狞的面具，看到了他百年前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有些真相，知道得太早，并非幸事。当年的你，护不住，也承担不起。”

她的语气平静，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陈浩百年来用恨意筑起的高墙！

所以……她真的是为了保护他？所以……她当年的“抛弃”，竟是一种……牺牲？！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瞬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带来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狂喜与更深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声却比哭更难听，充满了自嘲与疯狂，“保护我？王雪，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认为我陈浩，承担不起？！这百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就是你说的‘保护’吗？！”

魔气因他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失控，丝丝缕缕的黑红色电光在他周身窜动，将他衬得如同来自九幽的复仇魔神。

“如今我有了力量！足以掀翻这天，踏碎这地的力量！”他嘶吼着，血瞳中燃烧着偏执的火焰，“告诉我！那幕后之人是谁？！我现在就去将他碎尸万段！！”

“然后呢？”王雪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杀了他，你身上的魔咒就能解开？这百年造下的杀孽就能勾销？仙门就能容你？天道就能许你重归正途？”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水，浇在陈浩狂热的怒火之上。

他僵在原地，血瞳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茫然与更深的暴戾取代。

不能。

他知道，都不能。

从他堕魔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回不去了。仙门视他为死敌，天道容不下他这逆乱之人。即便杀了幕后黑手，他也依旧是魔，是双手沾满血腥的魔尊！

“那你要我如何？！”他几乎是绝望地咆哮，“难道就让我顶着这身污秽的魔元，像个傻子一样，永远被蒙在鼓里吗？！”

王雪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找出真相，不仅仅是为了复仇。”她移开目光，望向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陨星崖屏障，“更是为了……给所有因此事蒙冤、受害的人，一个交代。也是为了，找到可能存在的……解救之法。”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清晰地落入了陈浩耳中。

解救之法？

陈浩血瞳中的疯狂与暴戾，如同潮水般退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还在想着……解救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巨震，百年来坚冰般的心防，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就在这时，王雪似有所感，猛地转头望向昆仑主峰的方向。那里，几道强横的气息正迅速升起，显然是察觉到了此地异常剧烈的魔气波动，正朝这边赶来！

宗门的人来了！

王雪眉头微蹙，再次看向陈浩，语速加快：“此地不宜久留，宗门的人马上就到。你我先各自离去。”

陈浩也感知到了那迅速逼近的气息，血瞳中闪过一丝戾气，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他深深看了王雪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恨，有怨，有疑惑，有挣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死灰复燃般的悸动。

“王雪，”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誓言般的执拗，“真相，我会自己去查！若你骗我……我定让你，永堕魔域，与我相伴！”

话音未落，他身后空间再次撕裂，魔气翻涌间，玄衣身影已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只留下那浓烈的魔气，以及王雪心中那难以平息的波澜。

她看着陈浩消失的地方，默然片刻，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融雪般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旁边的山石阴影之中，避开了那几道疾驰而来的宗门神识。

月下拦路，短暂交锋。

有些话语，终究是说了出来。

有些坚冰，似乎也开始……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