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的五月夜晚,海风裹挟着咸湿与香槟的气息拂过星光大道。红毯两侧的闪光灯汇成一片银白色的海洋,将夜幕撕开一道炫目的裂隙。云澈站在红毯起点,深吸了一口气。
“紧张?”耳麦里传来萧逸低沉的声音,隔着七个时区,依然清晰得像贴在耳边。
云澈抬手调整了下领口的麦克风,唇角微扬:“比起你第一次拿枪指着我的时候,这算什么。”
耳麦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随即是纸张翻动的窸窣声——萧逸大概又在看什么文件。“记住,红毯只有八十米,但今晚盯着你的眼睛,比我们上个月端掉的赵坤据点里的监控探头还多。”
“包括‘创世纪’的?”
“尤其是他们的。”萧逸的声音沉了沉,“塞缪尔博士三天前抵达巴黎,名义上是参加医学伦理研讨会。他下榻的酒店距离你今晚的庆功宴场地,只有一点二公里。”
云澈的目光掠过前方那片璀璨的光海,落在红毯尽头那座熟悉的宫殿式建筑上——电影宫。一个月前,他还在横店的剧组里拍夜戏,穿着沾满血浆的戏服和导演争论某个针灸手法是否应该更考究些。如今,他却站在这里,作为主竞赛单元唯一入围华语电影《云梦令》的男主角,接受半个世界的注视。
命运有时比最荒诞的剧本还要离奇。
“林先生,该您入场了。”电影节的工作人员用带着法式口音的英语提醒,眼神里藏不住的好奇——这位突然蹿红的东方演员,据说医术比演技更传奇。
云澈点点头,迈步踏上红毯。
第一道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本能地眯了下眼。前世在太医院面对圣上时,也不曾有过如此密集的注视。但很快,属于云澈——那个曾悬壶济世、也曾在宫廷斗争中周旋的古代神医——的从容,缓缓覆盖了属于林浩——这个二十三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年的练习生——的局促。
他今晚的礼服是沈墨言重金请动一位隐居苏州的老师傅量身定制的。并非传统的长衫或唐装,而是将宋制直裰的线条与现代西装剪裁融合的创新设计。月白色的真丝面料上,用同色暗线绣着连绵的云纹,只有在灯光特定角度下才会隐约浮现,如同月光流淌过云层。衣襟处点缀着一枚翡翠螭龙扣,那是萧逸前天晚上亲手给他系上的——“镇魂用的,”当时萧逸这样说,手指不经意擦过他颈侧,“免得你在红毯上被哪个国际导演的‘艺术灵魂’勾走。”
“林浩!看这里!”
“请转身!”
“能摆个姿势吗?”
英语、法语、中文、日语……呼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云澈从容地配合着摄影师的节奏,转身,停驻,微笑。他微笑的样子很特别——不是训练出来的标准化弧度,而是一种沉静温和的舒展,眼睛会微微弯起,瞳孔深处仿佛盛着某种古老而安稳的光。已经有敏锐的摄影师发现,这个年轻人的镜头感好得惊人,不是那种刻意经营的“表现”,而是一种自然的存在感,仿佛他本就该站在这样的光芒中央。
“林先生!”一名中文流利的法国记者突破安保的温和阻拦,将话筒递到他面前,“这是您第一次参加国际A类电影节,感觉如何?《云梦令》在戛纳首映后反响热烈,您认为自己能够拿下最佳男主角吗?”
云澈接过话筒,用法语回答,发音标准得让那记者愣了一下:“戛纳的美超越我的想象,正如电影艺术本身。至于奖项,”他微微一笑,“我只是一名演员,一名讲述者。荣誉属于故事,属于为这个故事倾注心血的所有人。”
“您今天这身礼服非常特别,能分享一下设计理念吗?”
“它融合了东方哲学中的‘藏’与‘露’,”云澈轻轻拂过袖口的云纹,“看得见的是形制,看不见的是千年的脉络。就像中医,看得见的是针与药,看不见的是气血运行的道理。”
恰到好处的比喻,既回答了问题,又悄然传递了文化信息。不远处的沈墨言在媒体区看着,满意地点头——不枉他提前一周和云澈梳理了可能遇到的五十个问题及回应策略。
红毯行至中段,云澈忽然感到一道视线。
不是记者们热切的、追逐的目光,也不是粉丝们激动的注视。那是一道冰冷的、评估性的视线,像手术刀划过皮肤。他脚步未停,甚至没有转头寻找视线来源,只是垂下眼睫,用调整袖口的动作掩饰了瞬间的警惕。
耳麦里,萧逸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右前方四十五度,白色帐篷下,灰色西装,戴金丝眼镜。塞缪尔的助手之一,专攻行为分析。他在记录你的微表情和步态。”
云澈几不可察地颔首,继续向前走,与一位相识的法国女演员拥抱、贴面礼,用流畅的英语寒暄。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粘在背上,像一层薄冰。
“他在对比。”萧逸的声音带着冷意,“对比公开资料中的‘林浩’,和此刻红毯上的你。赵坤虽然死了,但他交给‘创世纪’的初步观察报告还在。塞缪尔想确认,你的‘异常’究竟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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