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瀑布潭边的过程狼狈不堪。湿滑的卵石、纠缠的藤蔓、以及那如芒在背、仿佛随时会有可怖之物从雾气与阴影中扑出的惊悚感,驱使着两人爆发出超越体力极限的速度。沈昭几乎感觉不到脚踝的疼痛,肾上腺素混合着掌心手杖残留的奇异暖流,支撑着她踉跄却飞快地迈动步伐。萧衍紧握柴刀,目光如电,不断扫视前后左右,耳朵更是在那庞大嗡鸣、残留警告敌意与万千细微山林声响的夹缝中,艰难地捕捉着一切可能预示危险的蛛丝马迹。
狂奔出约里许地,水声的轰鸣并未减弱,反而因为地势抬升、河道收窄而变得更加湍急尖锐。空气湿冷依旧,但那种黏腻厚重的、仿佛能吸入肺腑的**甜腥气却淡了许多。身后瀑布方向那股冰冷的锁定感,也似乎因为距离拉远而变得模糊不清。
“停一下。”萧衍在一处相对干燥、背靠巨大裸露岩壁的缓坡上停下脚步,气息微喘。连续的精神冲击、高度戒备下的爆发性奔逃,对他亦是消耗。
沈昭扶着手杖,弯腰剧烈喘息,冷汗早已浸透内衫,此刻被山风一吹,冷得直打哆嗦。她心跳如鼓,耳中嗡嗡作响,除了湄水的咆哮,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几种恐怖声响交织的余韵。
缓过一口气,沈昭直起身,看向萧衍。他易容后的脸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依旧沉静锐利,正警惕地观察着来路。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昭声音还有些发颤,回忆起手杖爆发的金光和那直击灵魂的混乱共鸣,仍觉心悸,“那瀑布后面……有什么?”
萧衍沉默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和感知到的海量信息。他走到岩壁边,用刀尖刮下一点湿滑的苔藓,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们可能……无意间闯入并触动了一个‘陷阱’的核心警戒区域。”他声音低沉,带着剖析真相的冷静,“瀑布后面,或者说那片区域的地脉深处,囚禁着一个‘东西’。不是血藤那种捕食触须,更像是……那片山林地气孕育出的某种‘灵’,或许是一株古树,或许是一道泉眼之精,总之,是那方水土自然凝聚的‘意识’。”
“灵?”沈昭想起母亲手札和古老传说中模糊提及的山精地灵。
“嗯。但它很痛苦,被某种强大的邪力禁锢、锁住了与大地联系的‘根’,正在被源源不断地抽取灵韵,就像被绑住手脚放血。”萧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很可能就是‘移花接木’那套把戏在此地的具体操作——利用邪恶的祭祀或秘法,禁锢、抽取地脉灵蕴或生灵精魂,作为‘养分’输送出去。那个痛苦的‘灵’,就是被捕获的‘供体’之一。”
沈昭倒吸一口凉气。抽取地灵?这比用血藤捕食活物听起来更加骇人听闻,也更触及某种根本的禁忌。
“那……后来那个很凶的、警告我们的东西……”
“是守卫。或者说,是维持这个‘抽血泵’运转的‘看守’。”萧衍语气凝重,“它的意念更强,更冷酷,完全以维持邪术运转、清除干扰为首要目标。我们的靠近,尤其是你——”他看向沈昭手中恢复平静的手杖,“你血脉力量的意外共鸣,可能刺激到了那个被囚禁的‘灵’,让它发出了过于强烈的痛苦波动,甚至可能借助你的力量短暂冲击了禁锢,从而触发了看守的强力驱逐和警告机制。”
原来,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本质是“钥匙”无意间触碰了邪恶仪式的“痛处”,引来了看门狗的狂吠。
“那金光……还有我听到的那些奇怪声音……”沈昭握紧了手杖。
“金光是你血脉力量被强烈刺激后的外在显化,对那邪术和它的造物(比如血藤)有克制净化之效。至于你‘听’到的声音……”萧衍顿了顿,“可能不完全是‘听’到的。当你的血脉与那被囚地灵的痛苦频率、与邪术的污秽波动、甚至与这片土地深处某种更古老的哀鸣产生共鸣时,这些混杂的‘信息’直接冲击了你的感知。那不是普通的声音,是意念、情绪、记忆碎片与能量波动的混合体。”
他走到沈昭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这意味着,你的血脉,与南疆这片土地,与这里发生的某些古老或邪恶的事情,存在着极深的、我们尚未完全了解的羁绊。刚才的共鸣,虽然危险,但也可能……撕开了你记忆封印的又一道缝隙。”
沈昭心头一震。被萧衍点破,她才猛然意识到,刚才那混乱的轰鸣与冲击中,除了恐惧,确实有一些极其模糊、却又异常熟悉的碎片一闪而过——像是某种悠远悲凉的曲调片段,夹杂着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许多人惊慌的哭喊……还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药草与血腥气的味道……
是记忆吗?属于真正的沈昭的记忆?关于南疆?关于……灾难?
她下意识地按住额角,试图抓住那些飞逝的碎片,但它们如同水底的游鱼,稍一触碰便消失无踪,只留下头痛和更深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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