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拄着简陋的拐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左脚踝被紧紧固定着,每一次轻微的点地都传来闷痛, 但比起昨日那钻心的刺痛已好了些许。萧衍走在她身侧半步,看似随意,实则随时准备出手搀扶。
【这拐杖还挺结实,萧衍手真巧。就是走得慢得像蜗牛……希望那个灰岩屯快点到。我的脚需要真正的休息,最好有张床——哪怕是稻草铺也行!】
萧衍的目光掠过她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脚步几不可察地又放缓了一丝。他的“听”界里,那些关于“床”和“稻草铺”的渴望如此鲜明,与此刻荒郊野岭的景象形成对比,让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
【(萧衍意识)倒是容易满足。】
土路逐渐变得清晰,车辙印和牲口蹄印杂乱交错。路旁开始出现被开垦过的零星田地,种着些蔫头耷脑的作物,显见灌溉不易。远处那些低矮土坯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聚拢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上,约有二三十户人家,屋顶大多铺着茅草或灰黑色的石板,看起来古朴而贫穷。
这就是灰岩屯。
村口没有栅栏,只有几块风化严重的灰白色巨石堆叠,或许这就是村名的由来。时近午后,村里静悄悄的,偶有一两声鸡鸣犬吠,不见多少人影。几个穿着打满补丁粗布衣的孩童在村口空地上追逐一只瘦巴巴的土狗,看到生人靠近,立刻停下,瞪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萧衍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那份“憨厚疲惫”更加明显。他刻意将背篓往前拉了拉,露出里面不多的山货和草药。
一个年纪稍大、约莫**岁的男孩鼓起勇气,拖着鼻涕上前两步,口音浓重:“你们是干啥的?找谁?”
“小兄弟,”萧衍露出和善的笑容,用带着北地腔的官话慢慢说,“我们是过路的,从北边山里出来,我妹子脚扭伤了,走不动了,想在村里讨碗水喝,歇歇脚。村里可有能主事的长辈?”
男孩眨眨眼,回头朝村里喊了一嗓子:“阿爷!有生人!”
不一会儿,一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刻如沟壑的老者,拄着根更光滑的拐杖,从最近的一间土屋里慢吞吞走出来。他眯着眼打量萧衍和沈昭,目光在他们破损的衣衫、背篓、以及沈昭吊着的胳膊和明显用树枝固定的左脚上停留许久。
“外乡人?”老者开口,声音沙哑,“打哪儿来?往哪儿去?”
萧衍将之前的说辞又复述一遍,语气恳切,并主动从背篓里拿出一只风干的野兔:“老丈,我们兄妹实在走不动了,可否行个方便,借贵宝地歇歇脚,讨点热水?这兔子算是一点心意。”
看到野兔,老者的脸色缓和了些,几个躲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孩童也咽了咽口水。山里人家,肉食总是稀罕的。
“进来吧。”老者侧身,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村里就我老头子还算清闲。其他壮劳力都去南边河堤上帮忙了,妇人们也去送饭了。”
【南边河堤?果然是水患影响到了这里。】 沈昭和萧衍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者的屋子很简陋,进门就是堂屋兼厨房,土灶、破桌、几张矮凳,角落里堆着些农具和杂物。但收拾得还算干净。他让两人在凳子上坐下,自己慢悠悠地舀了两碗凉开水递过来,又拿了个粗陶碗,将萧衍给的野兔放进去。
“脚伤得不轻啊。”老者看着沈昭的左脚,“怎么弄的?”
“在山里不小心摔的,又急着赶路,没养好。”沈昭低声回答,试着轻轻活动了一下脚踝,立刻疼得皱眉。
【这老爷爷看起来挺和善,希望能多打听点消息。】
“唉,山里头是不好走。”老者叹了口气,在灶边的小凳上坐下,“你们也是赶得不巧。要是早一个月,村里还能找个懂点草药的婆子给你们瞧瞧。现在啊,有点力气、懂点手艺的都去堤上了。县里征役,不去不成,每天还能管两顿稀的,也算条活路。”
“老丈,您说的南边河堤,情况很严重吗?”萧衍顺势问道。
“严重!”老者脸上露出愁容,“咱们这儿离主河道还算远,但今年水太大了,听说上游好几个县都淹了。咱们这边的支流小河也涨得厉害,怕决口淹了田地和村子,县里老爷就下令沿河各村出人加固河堤。都干了快半个月了,人吃马嚼的,村里存粮都快见底了。”他摇摇头,“也不知道朝廷派下来的那位‘星使’大人,能不能快点把水治好。”
【星使?是钦差的意思吗?还是特指那位督工的世子?】 沈昭心中一动。
“星使大人?”萧衍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听说是位了不得的年轻大人,从京城来的,专门管治水。”老者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敬畏,“前些日子有官差来传话,说要征调民夫物料,口气硬得很。村里王二狗他舅在镇上粮店做伙计,回来说在镇上远远见过那位大人的仪仗,好生气派,就是隔着帘子,看不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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