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林是最暗的。
沈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萧衍身后,脚踝处的疼痛已从尖锐变得麻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锋边缘。汗水浸湿了内衫,又被林间凌晨的寒气一激,冷得她牙关轻颤。
萧衍的步伐始终保持着一种稳定的节奏,不快不慢,恰好是沈昭咬牙能跟上的极限。他没有再背她,也没有伸手搀扶,只是每走一段便会停下片刻,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同时给她一丝喘息的间隙。
“这算体贴还是折磨?” 沈昭扶着湿滑的树干喘气,脑子里嗡嗡作响,“说是体贴吧,他明明知道我脚快断了也不说歇会儿;说是折磨吧,他又确实在等我……男人心,海底针,尤其还是这种能读心的男人,更针!”
“再坚持一刻钟。”萧衍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没有回头,“前方有处岩缝可暂避,天亮后便不好行动了。”
沈昭:“……” 他果然又听见了!这种随时被监控脑内活动的感觉真是……酸爽。
一刻钟后,两人果然抵达一处隐蔽的山岩裂隙。缝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进入,内里却别有洞天,是个约莫丈许见方的天然石室,顶上还有一道细缝透入微光。
萧衍让沈昭先进去,自己在入口处仔细清理了痕迹,又移来些藤蔓虚掩,这才侧身入内。
石室里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沈昭靠着冰凉的岩壁滑坐在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她小心地卷起裤脚查看脚踝——肿得像个馒头,青紫一片,触目惊心。
一只水囊递到她面前。
沈昭抬头,看到萧衍已经在她对面坐下,正从怀中取出那个紫檀木盒和几张薄饼。
“吃些东西。”他言简意赅。
薄饼又干又硬,但在饥肠辘辘的此刻无异于珍馐。沈昭小口啃着,就着冷水吞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木盒。
“王爷,”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犹豫着开口,“我们接下来……去哪?京郊的据点还安全吗?”
“‘观星者’既已出手,京郊各处暗桩恐怕都已暴露。”萧衍将木盒放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手指轻抚过盒盖上繁复的纹路,“对方的目标是你,所有与我们相关的明暗线,此刻恐怕都在监控之中。”
沈昭的心沉了下去:“那……岂不是无处可去?”
萧衍抬眸看她,眼中神色在石室微光中显得幽深难测:“有一个地方,或许他们想不到,至少不会第一时间严密布控。”
“哪里?”
“你长大的地方。”萧衍缓缓道,“江南,镇国公府旧邸——漱玉院。”
沈昭愣住了。
漱玉院……那是她(或者说原主)十五岁前居住的院落,母亲沈静姝曾长居之所。自她“大病失忆”被送往京城后,旧邸便只留了几个老仆看守,逐渐荒芜。
“回哪里?” 沈昭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抵触,有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隐秘的期待。那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或许……真的藏着什么?
“最危险之处,有时也最安全。”萧衍分析道,“‘观星者’和国师的注意力如今集中在京城、皇觉寺、以及我们可能逃亡的路径上。江南旧邸远离漩涡中心,又是你已‘离弃’数年的地方,短时间内反而可能是盲区。”
他顿了顿,看着沈昭:“而且,宸妃与你母亲皆将关键之物藏于看似寻常之处。静心庵如此,漱玉院……或许也有未显之秘。”
沈昭想起母亲信中那句“另一半钥匙藏于你心,乃记忆”,又想起自己刚才在木屋中那莫名其妙的、让匕首发光的力量……或许,真的只有回到最初的地方,才能找到答案?
“可江南路途遥远,”她担忧道,“我的脚……”
“走官道自是行不通。”萧衍显然已有谋划,“我们走水路。从此处往东三十里,有一处渔村,本王早年曾在那里安排过一条暗线,可弄到船,沿运河南下。脚伤在船上也可将养。”
水路?坐船?
沈昭心中稍安,但随即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我兄长那边……”
“沈晏不是庸人。”萧衍语气笃定,“他既已找到木屋区域,必会顺着线索追查。发现我们不在,自会判断我们已脱身。他有自己的渠道和方法,此刻贸然联系,反易暴露彼此。待我们安顿下来,再设法递信不迟。”
这话有理。沈昭想起兄长沉稳刚毅的面容,心下稍定。是啊,兄长是能独当一面的镇国公世子,不是需要她操心的稚童。
“那……何时动身?”她问。
“入夜后。”萧衍闭目,“白天在此歇息,恢复体力。你也试着调息,感受一下你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若不想下次危机时再手足无措的话。”
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的告诫意味,沈昭听在耳中,脸微微一热。木屋中那匕首上的微光,她自己至今都觉得像场梦。
石室中安静下来。萧衍似乎真的开始调息,呼吸变得绵长悠远。沈昭学着他的样子,背靠岩壁,闭上眼睛,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体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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