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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免礼！”瑶光挥着小胖手，目光却像黏在了承瑞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眼神不像是在看皇侄，倒像是在集市上打量一件新奇的玩具。
靖王妃见瑶光对承瑞似乎颇有兴趣，心中微动，柔声道：“承瑞，去给皇姑姑请安。”
承瑞依言上前一步，再次躬身，声音清脆：“承瑞给皇姑姑请安。”
“近点，近点嘛！”瑶光招招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承瑞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母亲，见母亲微微颔首，这才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瑶光坐着的凉席前。
瑶光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承瑞略显清瘦的手腕。承瑞下意识地想缩回，却又强行忍住，只是身体微微僵硬。
瑶光捏了捏他的手腕，又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最后甚至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承瑞：“……”
靖王妃：“……” 她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敢阻拦。
“嗯……根骨还行……”瑶光松开手，摸着自个儿光滑的下巴，像个老学究般点评道，“心思也还算正，就是胆子小了点，绷得太紧，像个小老头。”
她歪着头，看着承瑞那双努力维持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紧张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米牙。她从旁边散落的糖果堆里，精准地扒拉出一颗用万年温玉盒装着、散发着至阴寒气的“九幽凝魄糖”，塞到承瑞手里。
“喏，给你吃。”
那糖一入手，承瑞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冰寒彻骨的气息顺着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小脸发白，却强忍着没有丢掉。
瑶光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吃呀，可甜了！”
承瑞看着手里那枚冒着丝丝寒气的“糖”，又看了看瑶光“纯真无邪”的笑容，小嘴抿了抿，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将那颗糖放进了嘴里。预想中的冰冷没有出现，那糖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温和醇厚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连日来因为父亲骤然高位而积压的些许惊惧不安，竟在这暖流中悄然消散，心神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清明。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向瑶光。
瑶光正托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因果沉浮。
“怎么样？甜不甜？”她奶声奶气地问。
承瑞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纯粹的惊叹：“甜！”
“还想不想吃更好的？”瑶光像只诱惑小红帽的狼外婆。
承瑞眼睛更亮了，再次用力点头。
瑶光小手一翻，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龙眼大小、内部仿佛有雷霆闪烁的紫色丹丸，周围还隐隐有电光噼啪作响。那丹丸散发出的气息，比刚才的九幽凝魄丹更加霸道凛冽。
“这个叫‘紫霄雷纹丹’，更好吃哦！”她晃着那颗雷光闪闪的丹丸，
“不过呢，吃这个有点小小的考验。”
她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就一点点考验哦。”
承瑞看着那颗仿佛随时会炸开的丹丸，咽了口口水，小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对“更好吃”的渴望，以及对这位神奇皇姑姑的好奇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承瑞不怕考验！”
“好！”瑶光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她伸出肉乎乎的食指，对着承瑞的眉心，轻轻一点。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承瑞浑身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放大。
在他的感知里，周围的流光殿消失了，靖王妃消失了，甚至连眼前的皇姑姑也消失了。
他仿佛独自一人，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滚着浓稠如墨的黑暗虚空之中。脚下没有实地，四周没有光亮，只有无尽的死寂和一种足以将灵魂冻结的冰冷与孤寂。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时间的概念。
只有他一个人。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奔跑，却无处着力。那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对的孤独。
就在他的意识几乎要被这无尽的黑暗与孤寂吞噬时，一个奶声奶气、却带着莫名安抚力量的声音，如同灯塔的光芒，穿透了层层黑暗，直接响在他的灵魂深处：“小承瑞，记住，你是未来的帝王。”
“帝王之心，当如这虚空，能容纳万物，亦能承受绝对的孤寂。”
“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黑暗中迷失了自己。”
“守住你的心。”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心神上。
承瑞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他不再试图去看，去听，去逃离，而是努力地、笨拙地，回忆起父皇教导的静心法门，回忆起母妃温柔的叮嘱，回忆起……刚才那颗糖带来的温暖与宁静。
他强迫自己在这绝对的虚无中，盘膝坐下（尽管感知中并无实体），闭上眼睛，一遍遍地默念着那些能让他心安的词句。
黑暗依旧，孤寂依旧。
但他的心，却慢慢地，不再那么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流光殿内温暖的灯光，母亲关切的目光，还有皇姑姑那张带着狡黠笑意的粉嫩小脸，重新映入眼帘。
承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脸煞白，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但他看向瑶光的眼神，却不再是单纯的紧张或好奇，而是混合着恐惧、感激与一种懵懂的明悟。
瑶光把玩着手里那颗紫霄雷纹丹，歪着头看他：“还吃吗？”
承瑞看着那颗雷光闪烁的丹丸，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随即，他挺直了小小的脊梁，用力点了点头：“吃！”
瑶光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笑意，不再是那种看玩具的眼神。她随手将那颗足以让普通修士爆体而亡的雷纹丹丢给他，仿佛那只是颗普通的糖豆。
“不错，没哭鼻子，算你及格了。”她拍了拍小手，从凉席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留给承瑞一个高深莫测的小小背影。
“回去吧。”她奶声奶气地说，“以后没事，多来陪我玩。”
靖王妃连忙拉着还在发愣的承瑞行礼告退。
走到殿门口时，承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位神奇的皇姑奶奶，正踮着脚尖，努力去够窗台上放着的一罐新蜜饯，嘴里还不满地嘟囔着：“放那么高……欺负我矮嘛……”
判官无声无息地出现，恭敬地将蜜饯罐子取下，奉到她面前。承瑞收回目光，跟着母亲走出流光殿。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只觉得方才经历的那片绝对黑暗，依旧在心湖中投下深深的倒影。
他握紧了手里那颗蕴含着狂暴雷力的“糖”，又想起皇姑姑最后那句话。
“多来陪我玩……”
他隐隐觉得，这“玩”的背后，恐怕藏着比那颗雷纹丹更“可怕”的考验，也藏着……他无法想象的机缘。
殿内，瑶光啃着蜜饯，看着水镜中承瑞离开的小小身影，对角落里的判官吩咐：
“跟秦广王说一声，给这小家伙在生死簿上……记个名。”
她舔了舔沾着蜜汁的手指，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看看这块小木头，能雕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